方向阳当然不可能等着书记先开口招呼,第一时间就先问了声好。“方向阳同志,谢谢你昨天的见义勇为,要不然啊,我恐怕已经去向马克思报到了。”见方向阳在面对自己时,完全没丁点的慌乱,程卫国的眼中不禁就掠过了一丝诧异。“这是我应该做的,换成别人在现场,同样也会这么做。”方向阳很淡然,完全没打算去抱程卫国的大腿。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在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新旧势力之间的博弈只能用“惨烈”一词来加以形容。
“还有事吗?”
方向阳一脸的平静。
他是真不怕去派出所走上一趟——口袋里搁着村里开具的证明呢。
只要他不承认自己是在投机倒把,派出所那头就拿他没啥办法。
了不得也就只是吃点皮肉之苦罢了,算不得啥大事。
唯一可惜的就是他才刚整起来的发财门路恐怕得消停上一段时间了。
“方向阳同志,您昨天是不是救了个人?”
张一鸣很紧张,不自觉地就用上了敬语。
“是两个,他们出了车祸,而我正好就在附近,顺手就救了。”
这事情根本没啥好隐瞒的。
方向阳并不以为自己的行为真能瞒得住人。
“方向阳同志,您所救的人中,有一位是咱们县刚调来的县委书记程卫国同志。”
“我奉命带您去重机厂附属医院,书记要见您。”
顺手?
好一个顺手。
张一鸣真的很希望自己也能顺手一回。
“行,不过,我得先跟家里人交待一下。”
在这等敏感时期,方向阳真不太想跟官场中人打交道。
但,既然避不开了,那,该去,还是得去。
“没问题,我这就开车带你去。”
这要求很合理。
张一鸣自然不会拒绝,很殷勤地就将方向阳给请出了村委会,开上边三轮,轰鸣着就往方家冲了去。
“向阳,你没事吧?”
自方向阳被带走,纪晓婉就一直心神不宁地在天井里打着转转。
冷不丁听得外头声响不对,立马第一时间就冲出了院门。
“没事,放心吧,昨天,我们不是救了两个人吗?其中一个就是咱们县新来的县委书记。”
“他现在醒了,让人打来了电话,说是要我去一趟,午饭,你们自己先吃,不用等我。”
瞧着妻子那一脸的担心之色,方向阳心中不禁就滚过了一阵内疚。
自重生以来,他就没少让妻子操心,这,确实很不应该。
或许,他该换个操作思路了……
边三轮看起来很威风,可真坐上去,那就遭老鼻子罪了。
风刮得脸面生疼不说,人也被颠得都快散了架。
好在方向阳不晕车,否则,这一路下来,非得大吐上一场不可。
但,在到了重机厂时,还是不免有些个面色发白。
然则,没等他脚跟站稳呢,大门处就有一群人围了过来。
“方向阳同志吧?您好,我是王东方。”
领头的是一名年近五十的中年人,一身整齐的灰色中山装。
上来就紧握着方向阳的手,热情得个无以复加。
“方向阳同志,这是我们重机厂的厂长。”
不等方向阳回过神来呢,边上立马有一人紧着就将王东方的身份介绍了出来。
方向阳有点意外。
要知道重机厂可是副处级单位。
该厂的厂长在县里绝对算得上是大人物了,居然屈尊降贵地跑来厂门口迎接。
这无疑是超规格了。
但方向阳却并未因此而乱了分寸。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对方此举并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做给那位县委书记看的。
由此可见,那位新来的县委书记绝非等闲之辈。
“王厂长,久仰了。”
心中虽是千回百转,但却并不妨碍方向阳客气地向对方致意。
“方向阳同志,我们可得好好感谢您啊,要不是您见义勇为,书记可就真的危险了。”
王东方一边摇着方向阳的手,一边感慨着。
怎么看,那都是一派的情真意切。
“王厂长,可不敢这么说,书记能转危为安,全是厂里的功劳。”
“保卫科的同志们心怀救死扶伤的精神,对我们送伤员上门一事,毫无刁难,全力周全。”
“医院的医生们更是将这种精神发挥到了极致,这才确保了书记的安全脱险。”
“归根到底,是王厂长您领导有方啊。”
前世,方向阳早早就离开了云溪县,一辈子都没再归来。
所以,对县里的官场,他基本上一无所知。
但却不妨碍他一眼就看出王东方需要的是什么。
本着花花轿子众人抬的原则,这当口上,他自是不吝狠夸对方一通。
“过誉了,过誉了,方向阳同志,书记等着要见你,这就一起吧。”
王东方想听的就是这么番话。
只要能传入程卫国的耳中,那就不枉他做了这么一场。
“行,王厂长,您请。”
方向阳也没再多废话,摆了下手之后,便即与王东方一道往厂医院方向走去。
病房外同样聚集了不少人,穿着的都是中山装。
很显然,这些全都是县里的官员们。
他们对方向阳的到来虽有所瞩目,却并没表现出太多的热情。
就只有一名三十岁左右的高个眼镜男疾步迎上了前来,第一时间就做了自我介绍:“您是方向阳同志吧?我是林彦谋,县委办副主任。”
“林主任,您好。”
这位,官不大,权却很重,方向阳不禁就多看了对方几眼。
总体感觉还行,面相挺忠厚的,应该是个办事牢靠的踏实人。
“书记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就是还有些轻微的脑震荡,你注意下时间,不要影响到书记的休息。”
林彦谋没多说什么寒暄的废话,在叮嘱了方向阳几句后,便即将他给引进了病房。
病房很宽敞,但陈设却并不多,略显奢侈的也就只一套布沙发。
此时,床上躺着一名身穿病号服的男子,剑眉星目,一身的儒雅之气,唯一不协调的就是额头上绑着绷带。
方向阳立马就意识到这位肯定就是新任县委书记程卫国。
令他稍感意外的是此人看起来挺年轻的,顶多也就只三十出头。
似这等年龄,能坐上县一号的宝座,其来历恐怕不是一句“不简单”可以概括的了。
“书记,方向阳同志来了。”
见程卫国侧头望了过来,林彦谋哪敢耽搁,疾步就抢到了病床前。
“书记,您好。”
方向阳当然不可能等着书记先开口招呼,第一时间就先问了声好。
“方向阳同志,谢谢你昨天的见义勇为,要不然啊,我恐怕已经去向马克思报到了。”
见方向阳在面对自己时,完全没丁点的慌乱,程卫国的眼中不禁就掠过了一丝诧异。
“这是我应该做的,换成别人在现场,同样也会这么做。”
方向阳很淡然,完全没打算去抱程卫国的大腿。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在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新旧势力之间的博弈只能用“惨烈”一词来加以形容。
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遭了池鱼之殃。
“但,不管怎么说,当时在场的是你,救了我的命的人也是你。”
对方向阳的回答,程卫国显然很意外,竟是愣了愣。
不过,很快就回过了神。
“举手之劳而已,书记其实没必要萦记于心。”
救命之恩确实很重。
但,方向阳既是没打算攀附,自然也就不会太过在乎。
“是我矫情了,方向阳同志,请坐吧。”
程卫国原本只是想好好酬谢一下方向阳,给个招工指标啥的,便算是将此事揭了过去。
可此时见对方的气度如此不凡,他顿时就改了主意,打算先好好了解一下这位救命恩人的品性。
结果,也就只略略交谈了一番,程卫国就惊诧地发现方向阳根本就不像是个初中毕业的农民。
气度不凡也tຊ就罢了,知识面还极广,无论是文学素养,还是对国内、国际的形势判断,竟然都有着相当深刻的见解。
这就令他有些欲罢不能了。
“书记,医生有交待,您必须多静养。”
半个小时过后,一直在边上等着的林彦谋可就看不下去了,赶忙从旁提醒了一句。
“书记,我就不打搅您休息了。”
前世,在发家后,因深感自身能力不足,方向阳可没少博览群书,肚子里装着不少货。
在回到这个时代后,他根本找不到可以一谈之人。
先前难免就有点忘形了。
直到林彦谋出言提醒,他这才惊觉自己的话未免太多了些,这便赶忙站了起来。
“那行,等我出了院,咱们找个时间好好喝上几杯。”
程卫国是真的有些个意犹未尽。
要知道他前些年可是一直在部委任职,所能接触到的世界,远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
可现在呢,方向阳不单能跟得上他的思路,还能举一反三。
这就令他大感遇到了知己。
“一定。”
方向阳有点无奈。
因为他已经预感到他的生活注定将会因这次会面而发生剧变。
至于究竟是好是坏,着实难说。
心头难免有些微沉,但却并未带到脸上来,也就只客气了一句,便即随林彦谋一道退出了病房。
很快,这个预感就应验了——他才刚走出了病房,立马就察觉到那些在走廊上等候着的官员们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全都望了过来。
一个个眼神都格外的热切,就宛如瞧见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这是……奇货可居吗?
方向阳有些无奈地伸手摸了摸鼻头。
可也没什么旁的表示,在跟林彦谋握手致意了一下后,紧着就往楼梯口处走去。
“方向阳同志,请留步。”
却不料他才刚转过梯道口,背后就响起了个热情的招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