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银子看似不多，阖府上下一百多口人，一日三餐就得消耗百斤米，每月光买米就得去掉近三千两银子！”若说张正此前还心存侥幸，赌这位公主不懂账面与物价，如今听了洛灵儿的话，一时心如死灰。“不仅是米，厨房里油、菜、调味都是天价。”
“敢囚主子爷，反了天了你们？！”洛灵儿缓缓现出身形，面上肃杀一片。
伯允之委屈巴巴的挣开家丁，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洛灵儿眼神冰冷的望向张正：“去将总账拿来，本王妃倒是要看看，偌大一个瑞王府，究竟能穷成什么样！”
张正额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王妃，这……”
“怎么？”洛灵儿挑眉望着他，“作为瑞王府的女主子，打理王府上下事宜本就应当应份，是本王妃使唤不动你，还是你认为本王妃没有这个资格对账？”
“请王妃恕罪，小的这就去取。”张正面如死灰。
待蓝皮的账簿取来，洛灵儿才翻看了几页，不由得冷笑连连：“一斤米三两银子？哪怕是闹饥荒时，米价最高才涨到二两三，你这是去哪家米铺买的米？！”
“三两银子看似不多，阖府上下一百多口人，一日三餐就得消耗百斤米，每月光买米就得去掉近三千两银子！”
若说张正此前还心存侥幸，赌这位公主不懂账面与物价，如今听了洛灵儿的话，一时心如死灰。
“不仅是米，厨房里油、菜、调味都是天价。”
“王府新建还没五个年头，何至于每月修缮一次？泥瓦以及工钱都是外头的三倍！”
“这些拿着长期工钱做短期活的，都是托了你的门路来王府里捞银子的吧？”
“张总管，你这总管当得真好，这么一对账才发觉，你们就快把王府掏空了啊。”
张正匍匐在地上，浑身止不住颤抖，洛灵儿气极反笑：“从前主子管不了事，你们就是这么蹬鼻子上脸的？！一旦本王妃将此事捅到皇上那儿，你们的九族都保不住！”
“王妃，王妃恕罪。”张正彻底慌了，爬到洛灵儿脚边低声恳求，“王妃，这其中另有隐情，小的们的确捞了些油水，但万万不敢这么动这么大的手脚。”
意思是此事背后有人授意？洛灵儿眯起眸子，静静等着下文。
“贵妃娘娘她……交代，王爷能吃饱穿暖即可，银子要花在有用处的地方。”
又是惠贵妃？！洛灵儿震惊的回不过神来，哪有人这么坑自己儿子的？
可贵妃毕竟是她明面上的婆母，这事处理起来，真是有些棘手。
洛灵儿满脸复杂的凝着张正：“此事先别声张，但凡你敢胡乱攀咬，绝不会有好下场！”
张正彻底服了，连连磕头应下，洛灵儿眯起眸子：“去找个人牙子来。”
待花厅只剩下洛灵儿夫妻俩，伯允之满眼不停冒着星子：“媳妇儿好厉害！他们都怕你！”
洛灵儿又气又心疼，忍不住上手掐他的脸颊：“小傻子，老是被人欺被人骗。”
伯允之不以为然：“但是我媳妇儿挑的好啊，有娘子在，他们都不敢再欺负我了。”
他面上是发自内心的骄傲，洛灵儿眯眼笑了，眸底闪着细细碎碎的光芒。
认真办起事来的张正还算靠谱，晚膳前便带回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后头还跟着二十来个丫鬟婆子。
细细打量一遍，只有两三个沉稳老实的堪用之人。
明日进宫面见贵妃还不知是个什么定论，唯一不将事态闹得不可收拾的法子，便是将下人换成自己的人。
点了四个满意的送去厨房，洛灵儿又叮嘱人牙子道：“往后有年纪大些，踏实可靠的，你都先往瑞王府送，事儿办好了，少不得你的好处。”
人牙子千恩万谢的应下，张正应是想明白了洛灵儿买人的用意，将人牙子送走后，迈着上断头台的步子走到她跟前。
洛灵儿淡淡扫他一眼：“派人去紫宸宫传话，本王妃要进宫拜见贵妃娘娘。”
翌日，洛灵儿揣着账簿，脚踏晨光去了紫宸宫。
凝着洛灵儿怀里的蓝皮簿子，惠贵妃已然猜到她的来意，漫不经心的打着哈欠，似是怪她扰了自己的晨梦。
这种僵持并未持续多久，洛灵儿狠狠掐了把自己的大腿，再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
“母妃。”洛灵儿嗓音哽咽，语调凄婉，“昨日臣媳查账，张正那个奴才，他每月少说贪了王府四五千两银子！”
“王爷在自己家中还被人这样欺辱，臣媳又惊又气，正准备将此事报给父皇，可那张正却说……这都是母妃的授意。”
惠贵妃并不同洛灵儿兜圈子，勾了勾唇道：“是，本宫就这么一个儿子，却是个不顶用的，全仰仗皇上宠爱，可再过些年呢？”
“皇上如今有多宠他，将来新君继位后……便有多容不下他，本宫难道不该为将来投靠新君好好打算打算吗？”
“自古党争无非是财、权、兵，本宫母族并不丰隆，兵权也无望，这银子给允之挥霍了，倒不如给本宫物尽其用，你说呢？”
虽早有预料，可听到惠贵妃这般冷血的言辞，洛灵儿还是冷不丁蹙起了眉。
有母如此，不能硬刚。
洛灵儿又掐了把大腿，龇牙咧嘴的侧过头，又挤出两行泪。
“母妃深谋远虑，臣媳感佩于心。”
“只是……日子还要过，人情往来也免不了，若再有了几个孩子，便不仅仅是过日子，还得养孩子，府里没有银钱傍身，臣媳实在惶恐啊母妃！”
听着下边的哭穷声，惠贵妃陷入了沉默，眉心紧紧拧在一处。
就在洛灵儿快要嚎不动了的时候，惠贵妃终于开口：“本宫差人先还一部分银票回去，若你替能替皇上诞下金孙，本宫便将银票如数奉还，再另备厚礼。”
从紫宸宫出来，洛灵儿不禁长吐出一口气。
幸而她摸准了惠贵妃的心思，儿子痴傻上不了位，有个孙儿不一样是皇家正统血脉吗？
只要惠贵妃不再插手王府的事，先前那些银票还不还都没什么要紧的。
横竖恒帝宠爱伯允之，但凭这点，瑞王府便不愁没银子花用。
回到瑞王府，后院里的主仆二人又在掏鸟蛋，洛灵儿恨铁不成钢的拉着伯允之：“走，跟我去书房。”
洛灵儿按着伯允之在书桌前坐下，她蹲下身子，极为认真的望着他：“你其实不傻。”
伯允之抬眸诧异的将她望着，两眼亮的吓人，似是有生以来从未听过这样的话。
“我见过真正的傻子，他们除了爹娘什么都不知道，整日嘬着指头淌哈喇子，吃饭要喂，出恭拉在身上。”
闻言，伯允之蹙着眉，面上露出嫌弃的表情，洛灵儿语气中有了笑意：“比起他们，你能明白许多事情，也能做更多的事情。”
洛灵儿凝着他，眼中满是希冀，“我教你读书识礼，不指望你出人头地，只盼你能明辨是非善恶，能保护自己，这就足矣。”
“若旁人看不起你，你更要看得起自己……”洛灵儿话音未落，巨大的拉力从手臂上传来，蓦的落入一个温暖怀抱。
对上伯允之干净清澈的眸子，她恍惚看见里头有着常人所具备的感动与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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