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嘉真看过去,席郁尘一双桃花眼压着情绪,只看她一眼,又别开视线。“是个二十多岁的郎君,是……是我阿娘,着人找来的。”余嘉真喃喃一声,忽然心下乱起来。秋嬷嬷亲自去找的大夫,怎么会找错?是背后要算计她的人早知道了她要去找于大夫,才守在那骗了秋嬷嬷?那背后的人又是谁,能将捺安香神不知鬼不觉地放进她的房中,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先一步到城东。颜国公在她院子里说话的时候,院子里除却她和颜夫人,统共也不过就那么几个奴才。
席郁尘及时地抓住了人,将油纸包扔给身后的侍卫,略犹豫片刻,低头将她拦腰抱起,大步往马车走去。
“回府。”
陈檀香馆离王府不远,不出半炷香的时间就到了八王府。
王府内自有常年待着的御医,听得传唤便匆匆赶了过来。
“去看看她。”席郁尘言简意赅地落下两个字。
御医是个三十上下的中年男子,跟在八王府伺候了好几年,一见床上躺着的是位年轻贵女,当即便敛下眼,放了一方帕子仔细扶脉。
“如何?”半盏茶后,他收了手,面有犹豫地看了一眼席郁尘。
席郁尘低头看着手中的书,连头都不曾抬,听见动静,淡声问道。
“这位……小姐,有些奇怪。
小姐脉象冗沉,似是药物所致,略有体虚。”
“为何说药物所致?”颜国公夫妇对她不算差,后院的庶女和姨娘在她回来的第一日就被她不动声色地收拾的服服帖帖,席郁尘想不到颜府内有谁会暗害她。
“小姐身子本极好,无甚大毛病,却日日用着药,这药相冲,自然有损小姐贵体。”
“什么药?”席郁尘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放下书站起身。
“微臣不能全然把握。”御医垂下头。
“烦请大夫过目。”席郁尘刚要说话,一道细弱的声音从床沿响起,他顺着声音望过去,就见余嘉真已坐起身,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
“去。”席郁尘抬了抬眼,示意他道。
御医这才接过帕子打开。
帕子里正是余嘉真早间放的药渣。
御医仔细捏起些残渣,放在鼻翼间闻了闻。
“小姐这药……是治什么的?”
“体虚之症……”
“气血不足。”余嘉真未说完,御医接上了后半句。
“正是,可有什么问题?”余嘉真正了神色。
“此药温补着是极好的。”御医慢吞吞地说出前半句。
余嘉真刚要皱眉,他却又犹豫。
“只不知道是不是微臣的错觉,这药渣里,似乎多掺杂了一味药。”
“可是伤身?”她心头微微一惊。
“不伤身,反倒是极好的药材。”
“那您为何……”
“可不伤身,正是微臣不理解之处。”
“这添进去的药是极珍稀的药材,不该会错放才对……小姐既拿出来给微臣看,想必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那可否请小姐告知,可有什么其他异样之处?”
“捺安香。”御医一问出口,余嘉真下意识地想起来了今日致她不对劲的源头。
捺安香?
御医听罢,神色变了又变,接着话音便严肃起来。
“小姐近日可是觉得精神恍惚,偶有幻觉,甚至更为体虚乏力?”
余嘉真嗓子发紧,更捏紧了衣袖,“如何?”
“捺安香本是上好的熏香,这药材也是好药材,只若一起用了,日日点着熏香又喝着药,便会如小姐所言……致幻,又伤身。”
“若长久服用呢?”余嘉真心头复杂得很,问道。
“长久服用,便身子日渐垮掉,旁人也察觉不出异样,至多半年,若身子差的,只怕就……”御医的话说到最后,叹了口气,没敢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这样狠毒又高明的手段,会是谁?
余嘉真神色变了变,又勉强稳住心神。
“小姐今日昏倒,可是因为闻了捺安香?”
“正是。”
“小姐既然发觉捺安香不对劲,可是在府中闻到过?”
“只是味道极淡。”余嘉真点点头。
御医无甚意外地点点头。
“想来今日的熏香分量过重,小姐一时承受不住才昏厥,日后……可将汤药停了。”
“这是自然。”
“不过微臣方才为小姐扶脉,并未察觉出小姐有什么伤及根本的病症,不知小姐为何服药?”
“难道不是自幼体虚?”余嘉真听罢他的话,顿时一愣。
御医摇摇头,“小姐身子极好,体虚是近些天用药所致。”
“你的意思是,我并非自幼一直体弱?”
“自然不是,微臣行医数十年,师承城中医术最好的于大夫,自然不会诊错脉象。”
“可那日于大夫的另一个徒弟来看诊,为何说我自幼体虚?”余嘉真下意识地问。
“小姐许是认错了人?”御医一听她这话,下意识地否认。
“师父并未有其他徒弟。”
“你为何如此肯定?”
“于大夫是上京城的老大夫,只带过三个徒弟,如今三个徒弟都在宫中做御医。”未等御医说话,旁边一道冷淡的嗓音传了过来。
是席郁尘。
余嘉真看过去,席郁尘一双桃花眼压着情绪,只看她一眼,又别开视线。
“是个二十多岁的郎君,是……是我阿娘,着人找来的。”余嘉真喃喃一声,忽然心下乱起来。
秋嬷嬷亲自去找的大夫,怎么会找错?
是背后要算计她的人早知道了她要去找于大夫,才守在那骗了秋嬷嬷?
那背后的人又是谁,能将捺安香神不知鬼不觉地放进她的房中,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先一步到城东。
颜国公在她院子里说话的时候,院子里除却她和颜夫人,统共也不过就那么几个奴才。
长夏,还有一个二等奴婢,今日给她梳妆的那个丫鬟,舒和。
那幕后又是谁,对她一个刚回颜家没多久的人这样算计?
是颜芷晴?
还是说……是颜国公和颜夫人。
这个念头一出来,余嘉真呼吸一紧,只觉有些发慌。
须臾又冷静地将这个可能划去。
颜国公和颜夫人若当真想算计她这个女儿,从一开始就不必去城东寻大夫。
何况颜楚沁是他们的亲女儿,他们没有理由去做这些。
余嘉真苦笑一声,觉得自己这些天兴许是真的累着了,有些心力交瘁,才会生出这奇怪的想法。
她回过神,对着御医摇了摇头。
“我知道了。”
“小姐莫怕,您身子并不虚弱,这是这些天的汤药致使您有些体虚,回去之后将汤药停了即可。”御医看了一眼她没血色的面楚,以为她被这汤药吓到了,下意识地开口安慰。
“你下去吧。”却是席郁尘站起身,吩咐道。
“是。”御医忙低下头,行礼下去。
御医下去,屋内只剩下席郁尘和她。
余嘉真是极不适应与席郁尘在一处相处的,她总觉得席郁尘的眼神太锐利又深沉,像是能看到她藏在表象下的伪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