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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配吗?”谢行渊撇头冷哼,目光恰落在那件褪了色的婚服上。
  三年前,他就是穿着这件衣服在亲手布置的新房等了一夜,也没等到他的新娘。
  前来看热闹的宾客望着大堂中央孤零零的书生,像苍蝇一般围在他身边吹口哨,“苏迎那丫头心比天高,瞧不上咱们这些罪奴,才勉强跟你的。”
  “但凡她寻了更高的枝,一样弃你如敝履,你不会当真以为她爱重你吧?”
  流言霏霏,谢行渊一句都不信。
  苏迎对着合欢树起誓过要跟他好一辈子的。
  他于是寻着她的踪迹出村找她。
  这也是他蛰伏数年第一次出村,也就是这一次他的政敌像是早有防备,布下天罗地网抓住了他。
  他的手脚被挑断,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忠仆、从小照顾他长大的奶娘被人斩下头颅,被野狗分尸。
  而他自己也被丢在乱葬岗,侥幸活了下来。
  再见面时,已是天壤之别,她为妃,他为乞。
  他跪在她脚下乞讨,她却相见不相识了……
  谢行渊覆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扣紧,血顺着虎口潺潺而流。
  薛谷子瞧那伤口着实伤得严重,忙示意谢行渊放松,“所以王爷这伤到底从何而来?”
  “被狗咬的!”谢行渊闷哼,默了片刻,“以后不要在本王面前提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喏!”
  “王爷,贵妃娘娘的丫鬟求见!”
  ……
  太监的禀报声回荡在宫殿中,屋子里静得诡异。
  小太监咽了咽口水,“翠儿说承阳宫走水了,贵妃娘娘也病倒了。”
  谢行渊的脸色更沉,“走水了就救,病倒了就找太医,本王是会看病还是会灭火?”
  苏迎才醒没半天,承阳殿又走水了,谢行渊更相信她在耍什么小把戏,避开今晚的约定。
  她的小心机一向很多。
  “传令,以后无故再在乾清宫提起苏迎者,杖毙……”
  “王爷,娘娘是真的不行了!”
  此时,翠儿闯了进来。
  她离开承阳殿时,苏迎又昏睡了过去,宫殿大火蔓延极快,只怕苏迎会在睡梦中被烧死!
  翠儿顾不得规矩了,将血帕呈到了谢行渊面前,“王爷,娘娘呕的血远比这个还多!”
  那抹黑红色刺到了谢行渊的眼,他蹙眉,正要起身……
  迟疑了片刻。
  “这颜色真的是血?还有,你都能逃出大火,苏迎怎么可能逃不出来?”
  “娘娘血色发黑,是因为服用了王爷赐的毒!至于娘娘不逃,奴婢想大概、大概……”翠儿双膝跪地,叩首道:“大概娘娘身边的人全部被王爷虐杀,娘娘心灰意冷,不想留全尸,才甘愿焚于大火中吧!”
  “王爷何时对娘娘下毒了?何时虐杀过娘娘的人?”薛谷子先一步开口。
  轰——
  一道爆裂的巨响响彻天际,烧红了半边天。
  “王爷,是承阳殿火势太大,爆炸了!”翠儿话音未落,一抹暗红色身影划过眼前。
  谢行渊到达承阳殿外时,已聚集了不少前来灭火的太监。
  谢行渊一步步走近,明明温度越来越高,身体却越来越冷。
  “苏迎,你又骗我?”谢行渊在齿间碾着她的名字。
  说好的今晚要向他请罪!
  她又想违背诺言!
  谢行渊挤进人群,想要冲进火场。
  太监拦住了他,“王爷,里面被大火烧光了,狼藉一片根本什么也找不到了!”
  话音刚落,一间房子坍塌,火光四溅。
  承阳殿几乎快要化为乌有了。
  可她还没向他忏悔请罪,她凭什么死?
  谢行渊推开太监,冲入火光之中,尘烟纷纷迷了人眼,根本什么也看不清楚。
  谢行渊只能像个盲人到处摸索翻找,手触碰到燃烧的瓦片、木块。
  灼烫之感顺着指尖钻进心头,十指连心,和被挑断手脚时一样的痛,同时又夹杂着一种空虚。
  他费尽心机才抓到她,怎能让她轻易不见踪影?
  谢行渊有些呼吸不畅,大量的浓烟让他意识渐渐模糊。
  倏忽,他看到不远处一盏被火烧着的兔儿灯。
  “苏迎!”
  谢行渊笃定无比,跌跌撞撞跑了过去。
  恍惚中,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张受了惊吓的小脸……
  那是在他们定亲之前,她想为他亲手缝一条革带做信物。
  她独自去了深山抓蛇,蛇没抓到,她却掉进了陷阱。
  那一次,谢行渊也是漫山遍野的找她,最后在土坑里捡到了脏兮兮的她。
  他责备她乱跑。
  她捧着他的脸,糯糯道:“以后我要再与阿渊走散了,我便在所过之处挂盏兔儿灯,阿渊就能找到我了。阿渊,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谢行渊仍绷着一张脸,阎王似的。
  苏迎默默低头,怯怯收手,像是犯了错的学生。
  谢行渊接住她垂落的手,将她拉进怀里,敲了下她的额头,“尽想着让我找你,你就不能主动找我吗?”
  “哦。”苏迎揉了揉额头,眸光一亮,“那要是阿渊走散了,就挂盏猪头灯,我肯定肯定也能找到你啦!”
  她如此信誓旦旦。
  后来,谢行渊乞讨为生时,偶然也会得些施舍,便忍饥挨饿,将钱换了灯笼材料。
  他做了很多灯笼挂在城头,她却也没来找他。
  一年又一年。
  后来,纸灯笼变成了兽皮灯笼,兽皮灯笼变成了人皮灯笼。
  她始终没来找他
  ……
  “苏迎!苏迎!”
  谢行渊布满血丝的眼紧锁着那盏被烧燃的兔儿灯,果真在灯下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苏迎,面无血色,昏睡不醒。
  大火已经烧着了她的衣物,她浑然不觉。
  “苏迎!你快醒,你若死了我、我……”谢行渊拍着她的脸,有什么话卡在了喉咙里,迟迟道:“骂本王猪头这笔账,本王找谁算?”
  话音刚落,燃烧的瓦砾落下来。
  谢行渊以身护住苏迎,抱着苏迎踉踉跄跄出了火场。
  太医们早已在殿外等候,将两人搀扶回了乾清宫的寝房。
  一道珠帘门隔成两个世界。
  内室太医们在为苏迎诊治,熙熙攘攘,纷乱不堪。
  外室,却透着森森寒意。
  “她怎么样了?”谢行渊坐在书桌前,袅袅熏香遮住了他的表情。
  “娘娘刚刚醒了一会儿,还和翠儿说了会儿话,现在是太医院判郑清大人在为娘娘调理,想必无碍。”薛谷子道。
  这郑清从前就是为苏迎请平安脉的大夫,年少有为,医术高超,是大庸大有名气的神医。
  薛谷子都服的大夫,这世间没有几个。
  薛谷子取了银针、纱布上前,“倒是王爷,您手上的伤又加重了,恕微臣直言,若王爷再伤一次,这右手必然会残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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