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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行渊脸上并无波澜,左手缠绕着染血的绢帕,“赤影,五天之内查清真相,本王要的是连根拔起!”
  绢帕落在护卫赤影手上,触手生寒。
  谁都知道谢行渊的手段从不留情,到底是谁胆敢假传他的口谕赐死苏迎?
  刘德显然只是一条狗,幕后之人怕是来头不小……
  一墙之隔,苏迎也是如此想的。
  从刘德说出“谢行渊弃她,是因为身边已有新欢环绕”时,她便隐约觉得刘德在说谎。
  谢行渊不是个耽于美色、怜香惜玉之人,当年苏迎差点饿死在他眼前,他都无动于衷。
  所以,苏迎又特地提起刘德身上价值不菲的玉佩。
  刘德果然心虚了。
  可见,刘德是被人收买,假冒谢行渊的名义置她于死地。
  苏迎如今在宫中无权无势,当然要把血帕呈给谢行渊,借他之手铲除幕后之人,为自己出了这口恶气!
  她倒不是赌谢行渊对她的情谊,而是笃定谢行渊容不下利用他之人。
  苏迎隐约听到谢行渊的命令,松了口气。
  榻边,郑清也安抚道:“既然王爷出手了,娘娘大可静心养伤,一切都会好的。”
  “真的会好吗?”苏迎不以为然笑了笑,胸口旋即被扯得生疼。
  她被羞辱、被下毒、被火烧……桩桩件件都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
  她无力证明当初害谢行渊的不是她,谢行渊便会一直羞辱她,就算这次好了,只要她待在宫中,日日夜夜都会身心受折磨。
  何况失去少帝庇护,这宫里多的是伺机而动的虎狼要她的命。
  苏迎无力地撑起胳膊,俯身朝郑清贴近,“郑大人,本宫这几年待你如何?”
  女子身上的合欢香扑面而来。
  郑清赶紧垂头避开视线,后退了两步,“娘娘待属下如同再造!”
  三年前,他的妻子难产,差点一尸两命,是苏迎将宫里唯一一颗续命丹药给了他。
  此后,更是助他加官进爵,登顶院判之位。
  “娘娘有什么吩咐,属下在所不辞!”
  “好!我只求你一件事。”苏迎望了眼屏风外,苍白的嘴唇嗫嚅着:“给本宫一碗药,让本宫走得痛快些!我不愿日日在宫中受磋磨。”
  “娘娘?”
  “郑大人,本宫无路可选!你知道该怎么做!”
  苏迎笃定地与他对视,电光火石,千思百绪。
  屏风外,谢行渊已经包扎好了伤口,“本王的伤不必对外人提起。”
  “喏!”
  “包括苏迎。”
  “……”薛谷子讶然望向谢行渊,旋即又理解了他的决定。
  现在正值燕王登基的关键时期,若被人知道新帝可能残废,那么阻力更甚。
  至于苏迎……
  当初谢行渊在北境藏匿五年相安无事,只在成婚当日告诉了苏迎他的真实身份,秘密当天就泄露出去了。
  苏迎既然能泄密第一次,也能泄密第二次。
  所以,这伤不告诉苏迎也罢。
  薛谷子拱手应下,不禁唏嘘:“燕王为她受伤实在是不值……”
  “苏贵妃薨了!”
  忽然,内室响起嚎啕哭声。
  谢行渊愣在了原地,表情凝固。
  “苏贵妃中毒太深,已无力回天!”
  刺耳的声音再度传来,谢行渊才确定不是幻听。
  但她怎么可能?
  谢行渊猛地起身冲进内室,花架、花盆倒了一路。
  “呯呯嘭嘭”的声音和哭声交织。
  最后落入眼底的是床榻上安静平躺的女子。
  谢行渊穿过跪了一地的人群,颤抖的手指狐疑地去触碰苏迎的鼻息。
  什么气息都没了,心脉也停止了。
  “苏迎,你给我起来!”谢行渊睥睨着她,阴戾的声音回荡在室内。
  周围哭声戛然而止。
  众人纷纷退去,唯有郑清跪在原地,“鸩毒实在无药可解,微臣无能!”
  谢行渊一瞬不瞬盯着那张再无波澜的脸,“她刚刚还醒了。”
  “人死前,多有回光返照……”
  “滚!”谢行渊声音如刀,斩断了他的话。
  郑清不敢多留,猫着腰退下。
  寝房里,一时只剩两个人,却只有一个人的心跳和呼吸。
  她,就这么死了?
  谢行渊脑袋里一片空白,心里也仿佛空了一块。
  他从乞丐堆里艰难地爬出来,费尽心力爬到制高点,就是要看她匍匐在他脚下,愧疚、后悔而死。
  可怎么她死了,却没有那种畅快的感觉呢?
  也许就像拼命追逐一条毒蛇,终于打中它的七寸时,它却自行了断了?
  他还没折磨够她,她就这么容易死了?
  谢行渊心里又为什么会隐隐作痛?
  谢行渊在她身边枯坐了一夜,也没想通答案。
  翌日清早,人已冷却。
  内务府的人不得不领着敛妆嬷嬷,进来请示,“王爷,是否要为娘娘敛妆?”
  这话把谢行渊拉回了现实。
  她死了,他还能从阎王殿把人拉回来不成?
  总不能死得太狼狈。
  谢行渊微闭上眼,哑声道:“安排吧!”
  说出这话时,像刀子割过嗓子眼,泛着血腥味。
  谢行渊有些窒息,起身离开。
  准备丧仪的太监嬷嬷入内,洒落了一地纸钱。
  谢行渊踏着纸钱,有些腿软。
  恍恍惚惚,与翠儿迎头撞上。
  “王爷恕罪!”翠儿感受到他浑身寒凉的气息,瑟瑟发抖跪在地上。
  谢行渊倒没说什么,正要离开,却瞥见地上掉落的被烧烂的衣衫。
  “这是……”
  “这是娘娘昨日穿的衣服,奴婢打算拿去处理。”翠儿哭哭啼啼道:“奴婢该死,奴婢应该拉着娘娘一起离开承阳殿的,不该由着她非要去库房。”
  “她去库房做什么?”
  谢行渊自言自语,弯腰,翻开烧出窟窿的衣袖,赫然看到里面藏着一张发黄的宣纸。
  他记得昨日找到苏迎时,她便用身体紧紧护着这张纸条,不肯松手。
  谢行渊长指掀起宣纸一角,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谢子渊”三个字。
  这是他在北境的化名。
  是苏迎的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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