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流转,居诸不息,各家方拆了灯笼转眼三月已至,青秞挖空心思为翠娘画了成衣图,原本想出去找巧手做了,又恐满甜水镇都是一样的衣服,到底磨了李氏亲手缝制。颜二郎封了六色礼盒去了学里甲班的肖夫子家里,恭敬延请肖夫子的大娘子做翠娘及笄礼正宾,肖夫子看着下面弯腰拱手的颜二郎到底下来接了礼盒。待到三月十一,颜二郎与李氏至门前恭迎肖家大娘子,翠娘头挽彩霞流转飞云髻,身着桢霞橙丝缎云纹右衽礼服,同色腰带以米粒珠子勾勒出云纹图案,袖口襟边也坠同样珠子做的海棠花朵。
施韫杰梦中只觉自己被一双眼睛盯着,惊出一身冷汗腾的坐了起来,一个圆脸女使端了水盆傻愣愣的槌在床前,大约也是被施韫杰突然起身吓了一跳,施韫杰想骂人,心知紫燕如此也是他老娘的缘故,只得忍了强耐着说:“从今日起你不许进我房间,水盆放在门口,我自取便是。” 紫燕是施老娘买回来的女使,原是个本分人,只是这些日子在施老娘的训教下也生出了几分心思,施韫杰懒与施老娘计较,虽不耐也不赶她,今日被赶出去紫燕便觉得有些不甘又有几分委屈,转身去找施老娘说话。 施韫杰披了衣服气匆匆出门去,朝食也不用,施老娘赶出来,急忙喊:“二郎,不是说今日歇息的吗,怎又走了。” 施老爹从窗户里探出头看了施老娘只是哂笑,施韫杰是两人的老来子甚是娇惯,施家大郎早成家立业去了金陵府做经纪,一年也难得回来一次。 施韫杰二十出头这婚姻之事高低难成,施老娘就像得了病一般,成日里只记得这一件事了。 施韫杰鼓着气走到徐婆婆摊子前坐了说:“两张油饼,一碗米粥,一碗香菜混沌再加两只酱油淹过的鸡子。” 东西都是现成的,这里话音一落便有小厮殷勤捧了过来,徐婆婆亲自端了馄饨放在桌上笑道:“一早这么大气,可是你家紫燕姑娘服侍的不周到。” 原本有气的施韫杰此刻心里像火烧了起来,一口不吃又冲回家中找施老爹关了门在屋里说话,一顿饭的功夫才出了屋。 潘大娘在家歇了旬多天回来上工手脚不停,先在院子里支起竹竿子,拆了被子晾晒,嘴里叨叨着,今日真是个好天,这早起太阳便落在院子里了,若不好好晒一晒真是糟蹋,青秞穿了件倚浅绿的短襦衣配了香皮灰的半旧长裙,歪了头坐在门槛上日头落在脚边,院子里青黄色竹竿横七竖八,一色麻白色的被芯晾在上面,承接着金黄色阳光, 潘大娘走在被子中间的阴影里身影拉得老长,原本的安静的院子立刻鲜活起来,像极了一幅活色生香的画一般。 青秞没精打采的说:“潘大娘你像在画里一般。”潘大娘回头看了青秞笑道:“三姑娘说话就是好听,听得我干活劲头都大…
施韫杰梦中只觉自己被一双眼睛盯着,惊出一身冷汗腾的坐了起来,一个圆脸女使端了水盆傻愣愣的槌在床前,大约也是被施韫杰突然起身吓了一跳,施韫杰想骂人,心知紫燕如此也是他老娘的缘故,只得忍了强耐着说:“从今日起你不许进我房间,水盆放在门口,我自取便是。”
紫燕是施老娘买回来的女使,原是个本分人,只是这些日子在施老娘的训教下也生出了几分心思,施韫杰懒与施老娘计较,虽不耐也不赶她,今日被赶出去紫燕便觉得有些不甘又有几分委屈,转身去找施老娘说话。
施韫杰披了衣服气匆匆出门去,朝食也不用,施老娘赶出来,急忙喊:“二郎,不是说今日歇息的吗,怎又走了。”
施老爹从窗户里探出头看了施老娘只是哂笑,施韫杰是两人的老来子甚是娇惯,施家大郎早成家立业去了金陵府做经纪,一年也难得回来一次。
施韫杰二十出头这婚姻之事高低难成,施老娘就像得了病一般,成日里只记得这一件事了。
施韫杰鼓着气走到徐婆婆摊子前坐了说:“两张油饼,一碗米粥,一碗香菜混沌再加两只酱油淹过的鸡子。”
东西都是现成的,这里话音一落便有小厮殷勤捧了过来,徐婆婆亲自端了馄饨放在桌上笑道:“一早这么大气,可是你家紫燕姑娘服侍的不周到。”
原本有气的施韫杰此刻心里像火烧了起来,一口不吃又冲回家中找施老爹关了门在屋里说话,一顿饭的功夫才出了屋。
潘大娘在家歇了旬多天回来上工手脚不停,先在院子里支起竹竿子,拆了被子晾晒,嘴里叨叨着,今日真是个好天,这早起太阳便落在院子里了,若不好好晒一晒真是糟蹋,青秞穿了件倚浅绿的短襦衣配了香皮灰的半旧长裙,歪了头坐在门槛上日头落在脚边,院子里青黄色竹竿横七竖八,一色麻白色的被芯晾在上面,承接着金黄色阳光, 潘大娘走在被子中间的阴影里身影拉得老长,原本的安静的院子立刻鲜活起来,像极了一幅活色生香的画一般。
青秞没精打采的说:“潘大娘你像在画里一般。”潘大娘回头看了青秞笑道:“三姑娘说话就是好听,听得我干活劲头都大了些。”一边说话手脚没停收了拆下来的被面床单子揉在盆里又要去后院担水洗刷,青秞仍然歪着头没动,却扯了嗓子喊道:“潘大娘别省柴火,烧了热水用,春天水冷,手又咧了。”
潘大娘脚步快已经快到后院了,远远的听见青秞的喊声不知怎么就低了头揉了揉眼睛,做了几十年的活计只有这个小丫头喊自己用热水洗,还悄悄的塞了盒皲裂膏在自己手里,拍拍衣服日头落在身上暖融融的。
过了元宵颜二郎便带了笠哥儿去了学里,家里就母女三人,发了会呆青秞起身去了书房,翠娘安坐桌边手里拿了书眼睛落在书页上手好久没动过,青秞去书架上取了丝帛论翻开,看了几行抬眼觑了翠娘。
李氏手里端了枣红色托盘进来,两碗热腾腾的酒酿红枣鸡子,笑吟吟说:趁热吃了,屋里冷搬了椅子去院子里找个日头下看书罢。
岁月流转,居诸不息,各家方拆了灯笼转眼三月已至,青秞挖空心思为翠娘画了成衣图,原本想出去找巧手做了,又恐满甜水镇都是一样的衣服,到底磨了李氏亲手缝制。
颜二郎封了六色礼盒去了学里甲班的肖夫子家里,恭敬延请肖夫子的大娘子做翠娘及笄礼正宾,肖夫子看着下面弯腰拱手的颜二郎到底下来接了礼盒。
待到三月十一,颜二郎与李氏至门前恭迎肖家大娘子,翠娘头挽彩霞流转飞云髻,身着桢霞橙丝缎云纹右衽礼服,同色腰带以米粒珠子勾勒出云纹图案,袖口襟边也坠同样珠子做的海棠花朵。
肖氏远看及笄姑娘着桢霞橙礼服清新婉约中又见明丽微微颔首,待走近了翠娘交手俯身行礼,行动间礼服上的珠花映了阳光莹莹生辉,婉约的容颜似隐在莹辉中,更添几分皎月之姿,肖氏惊诧笑与李氏道:“令爱之姿令人望俗,这衣服也精巧之至,我竟是从没见过。“
李氏低头致谢笑说:“这是我家三姑娘画的图,我们母女们自己裁制的,虽不如外面精巧可难得家人之心意。”
肖氏闻言朝李氏身边的女子看去,垂目立于李氏身侧,金钗之年,身形消瘦,穿了件杨妃粉右衽短襦衣,采和蓝百褶长裙,襦衣饰以采和蓝襟边,裙角嵌了杨妃粉裙线,虽有新意并不出彩,那小女子感觉肖氏看她,微微抬头看向肖氏交手蹲身福全礼,只这一瞬间眼波流转如空山明月,肖氏已经岁月仍感震惊,青秞感觉到肖氏之惊讶忙垂了眉眼笑说:“拙劣之技,原不敢献于人前,只为让家姐感知家人之爱,惟愿家人挚爱如三月暖阳长伴姐姐一生。”
眼净空明,声如泉流肖氏心中想若眼前女子她日及笄会是何等姿容,再一思忖心中明了,她分明自知,今日服饰慎重却不出彩,垂目低头只为不抢自家姐姐风采,好一个芝兰玲珑心。
思及此肖氏再次肃然说:“颜先生家教端方,子女皆行动有礼,进退有度。”肖夫子在甜水镇是有名的大儒,他夫人的话自是十分有分量,今日请了不少左邻右舍,这话一经传出,必定为颜家增色。
颜二郎知其意,感其行深深弯腰拱手:“学生多谢夫人。”
翠娘散发居于粗麻布席上,李氏亲手挽发,青秞双手奉上锦盒,肖夫人颂赞于声,取出一只橙色石榴石金簪,簪于发髻之上,普通人家礼仪简单,至此及笄之礼成。
颜家有女初长成,才及笄已有媒人上门,李氏谦和致谢,言及女儿尚小,还需教诲,又准备了礼盒送出门口。
施韫杰这几日有些无精打采,带了几个差官巡查于街道巷陌之间,身后略矮的官差对另一个高胖的官差说,王大哥,咱们大人怎么殷勤起来,这些日子尽在金吾司办公处和梧桐树巷子罗府附近转,要说咱甜水镇谁敢在这两处闹事呢,莫不是都司想升职了。
王老二拍了那矮子一下挨上前说:“都司,我前几日遇见陈大郎他抱怨说要你元宵节帮忙定个位置,你偏定了谭家食肆,那里看不到仙鹤楼正店舞狮,他家娘子好一顿埋怨,”说着又凑近施韫杰压低了声音说:“我分明见你定了潘家食肆的位置的,只是那日我瞧着坐在那里的好像是颜先生家里吧,可还有几位美貌的姑娘呢。”
施韫杰转头淡淡瞟了他一眼,话这么多,不如调你去石楼村看集市,守个三年五载再回来,你看如何。“
王老二迅即捂了嘴使劲摇头,再不敢多至一词。
春末天暖,春困最是不禁,几岁的童子便是老师坐在上面也有些坐不稳,不住的点头摇晃起来,颜二郎忍俊不止摇摇头,取了响铃轻轻晃了晃说:“歇一炷香时间,童子们霎时清醒,做蒲公英一般不知散落去了哪里,倏忽间教室便空荡荡起来,颜二郎燃了香,以手撑了头眯了眼歇息,不时去看一眼线香。
不多时门口起了争执,声音忽大忽小,其中倒似还有笠哥儿的声音,颜二郎也懒得起身,一炷香燃尽了,站起身啜了口茶才取了响铃摇了几下,哄的一声脚步杂乱跑了进来,眼睛扫到笠哥儿衣服散乱。颜二郎也没问原由,打开书说:“现下我们接着讲‘如负薪,如挂角,身虽劳,犹苦卓’”。
后座一个十岁左右的学童站起身来说:“老师,我有不懂之处想请教。”
颜二郎双眉微蹙望着那个叫严伟的学子,这学期才来的,插班时颜二郎考校过,家中并没启蒙,不过约莫认得几个字,但用功也能吃苦,不失为一个好苗子。
颜二郎瞧了严伟涨得通红的脸,微微一笑坐了下来说:“既如此,你便说来听听吧”
严伟只等这一句,立时抬起下巴,眼睛盯着颜二郎有得意,有蔑视,还有些紧张说:“颜先生十年寒窗,三赴金陵府乡试从未有中,何以教我们。”
颜二郎闻言认真又看了严伟,凝眉片刻合上书本说:“今日我们换个课题吧,与你们讲,‘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此出自四书之《孟子》,原本的释义是,穷则注重个人修养品德,达则扬善于天下,而我又将其引申而用,穷可以理解为能力不足,可以是财物之力,也可以是财物以外之能力,当你能力不够的时候,无法为国家出力,那便孝养父母妻儿,使自己不为国家之乱,而如今我可谓‘穷’,故而教书育人以养活妻儿;反之达是什么意思呢,可有人回答。
立刻有学生举手起来说,“‘达’是能力大的意思,是的,颜二郎示意他坐下接着说:“能力够大的时候便要将善意传扬于周围甚至天下,就如罗先生,为官时为朝廷国家出力,尽孝丁忧时办学为国家培育人才,若日后你们三试得中为官各地,那罗先生之善意便扬于天下了,可懂?
前排有个八九岁的学生立时站起来说:“颜先生,您虽说您是独善其身,可是如今我们是您的学生,我们必努力用功将来若能得中为朝廷国家出力,既是罗先生之善意,也是您之善意。”
颜家笠也站起来恭敬说:“颜先生此刻独善其身,学子立志日后要兼善天下。”
又有学生起来说:“颜先生的教导我们记得,将来要努力兼善天下。”
。。。。。。学生们争先恐后。
颜二郎按手示意安静然后说:“我幸甚,有你们做学生,愿你们今日是莘莘学子,来日为国之栋梁。”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鼓掌之声,原来罗康景和甲班的老师肖夫子不知何时站在窗外。
颜二郎微微颔首又转头问严伟说:“那此时,你以为我可以教你否?”
严伟呆滞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