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端条件下,只要不是狙击任务,甚至用什么枪他都没有任何意见。麦克斯经过这几次交锋,好像也明白了这一点,他也不和赵寅磊客气,特意从旁边拿起一把法军制式的手枪,对赵寅磊说:“就这个吧,立姿,我先来。”赵寅磊一言不发地退到一边等着麦克斯的打靶结果。砰砰砰砰砰。五枪结束。除了第一枪不太适应,打了个八环以外,其他几枪都在九环十环。麦克斯这一次对自己的成绩相当满意,表情也轻松了一些,没有之前那么沉重。
由联合国驻玛喀提任务区组织的维和军警挑战赛之武器分解结合比赛,正在烈日炎炎的驻地操场上进行激烈角逐。
来自三十多个国家的维和警察和维和士兵精英尽出,都想把这块含金量很高的金牌收入囊中,毕竟在总部大楼前进行的升国旗唱国歌仪式,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有机会争取到的。
赵寅磊和肖海洋一路披荆斩棘,从六十位参赛选手中脱颖而出,顺利闯入决赛。
当然,一起参加决赛的还有他们的老对手老熟人麦克斯。
短兵相接,狭路相逢,麦克斯没有想到赵寅磊他们一点儿也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不堪一击,居然能和他一起一路顺利晋级,带着满满不耐烦盯着赵寅磊的眼睛里恨不能喷出火来。
前几轮的比拼中已经进行过自动步枪、班用机枪、防暴长枪的拆卸组合,为了公平起见决赛使用的枪支是队员各自配发的手枪。
“预备,开始!”
裁判员一声令下,八位参加决赛的队员立刻行动起来,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短短三十秒,快到计时员差点没有反应过来,赵寅磊的配枪已经完成了从完整的枪械到一堆零散的部件再到完整的一把手枪的全过程。
他以绝对的优势碾压第二名麦克斯成为了毫无悬念的金牌得主。
正在众人欢呼雀跃之时,麦克斯高声提出了抗议:“不,这轮比赛不公平!我抗议!”
他一脸不忿地走到大赛主席台前,向所有官员和负责裁判的人员展示手里的美式M9手枪:“虽说各国的手枪制式都大同小异,但中国的九二式手枪的零部件比我们的M9要少,这是不是给他们夺冠造成了便利?”
主席台上坐着的人面面相觑,一时半会儿没有人说一句话,所有人都被他这种吹毛求疵的挑衅行为震惊了。
其实赛会的组织者并不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只是在大家用的枪械五花八门没有统一制式的情况下,自己用自己的制式武器做比试是最能体现参赛人员训练水平和战斗素养的一种方式了。
如果指定大家统一用某一种枪械,那必然会产生一部分熟悉这种枪械的人占便宜,另一部分不熟悉这类枪械的人吃亏这种情况。
如果换用对方的枪械,又会使比赛失去了看点,不能很好地体现出这次大赛的意义和目的。
赵寅磊忍耐了麦克斯这么久,最终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在台上一片尴尬的沉寂和台下一片嘈杂的议论中,他迈着轻快的步伐,右手随便一撑,往上轻轻一跃,稳稳地跳上了主席台。
“嗨,哥们儿!”赵寅磊表情惬意甚至带着一份戏谑:“给你一个机会我们单独再比一次,用你的枪,怎么样?”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主席台上的赛会组织者开始和左右窃窃私语地交换意见起来。
台下更是热闹非凡,有起哄的,喝彩的,加油的,叫好的,甚至还有发出嘘声喝倒彩的。
麦克斯听了赵寅磊发音纯正的美式英语,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表情都狰狞了几分。
这句话说的,满满都是安抚打不过就耍无赖的小屁孩那种随意和轻蔑,自信孰高孰低,高下立见,人品孰好孰坏,泾渭分明。
眼看再这样下去自己里子面子都要丢,麦克斯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好呀,不过既然是再比一次,那我们就干脆玩个大的。”
他嘴角一歪,肆无忌惮地露出一个请君入瓮的坏笑:“公平起见,我们比无光条件下的武器分解结合,怎么样?”
听到这话,台上的赵寅磊只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点了点头,台下远远站着一边喝水一边看热闹的肖海洋没忍住,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好悬没把自己呛死。
“这是嫌弃自己死得不够快啊!”肖海洋自言自语道。
一边站着的俄罗斯维和士兵操着一口带有浓重俄语口音的英语,弹着舌头问道:“你们这个队长之前当过兵吧,我看人一向很准的,他的眼神里有杀气,这是真正杀过人的人才有的血腥味。”
一句话说得肖海洋愣了愣,严格的来说他并不认为击毙犯罪分子属于杀人,但按照常人的理解,他们队长杀过人那是肯定的。
这些年市里出过零星几起劫持人质的事件,包括他们刚来玛喀提没多久也处理过一例恐怖分子劫持客车司机的特殊情况,这些都是队长亲自上场解决战斗的。
可这些都是他转业到特警队之后的事情了,他当兵时的那些事赵寅磊很少提起,连最了解赵寅磊情况的肖海洋都对这些事情知之甚少。
想到队长不但对我们自己的制式武器如数家珍了如指掌,还敢答应和麦克斯用美制M7手枪玩无光条件下的武器分解结合,那一定是对外军的武器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了。
他最了解赵寅磊一向低调不喜炫耀的性格,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他是不会跳上主席台接受挑战节外生枝的。
队长啊队长,你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肖海洋心里百感交集,表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一脸骄傲地对着周围的友军炫耀:“我们队长就是这么有自信,没办法。”
既然比赛双方已经就加赛的形式和内容达成了一致,两军之前的切磋比试在维和部队和维和警察中间也属常事,大赛的组委会同意了两人的提议,就当是友好交流以武会友了虑舟。
正式比赛前,麦克斯的一位队友还在他的指挥下专门检查了赵寅磊的眼罩,确认无误才最终确认比赛可以开始了。
不得不说,麦克斯不愧来自有着广泛枪械基础的美国,对各种枪支的熟悉程度都堪称优秀,只是他有点不走运,偏偏遇到的对手是赵寅磊。
这位平时把枪当做女朋友精心照看,每次擦枪都是闭眼装卸的狙击手对自己有着极为严苛的要求,拆卸拼装过程中的每一个步骤都是他千锤百炼刻苦钻研的最终成果,为了求快,求准,连每一步拆下来的零部件的摆放位置都有着严格的设计规划,每一个动作都干脆利落,一个多余出来的都没有。
面对友军的制式武器,他也熟练得仿佛和用自己的配枪一样。
三十五秒。
安静的只能听到装卸枪械时的金属碰撞声的比赛现场突然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心知不妙的麦克斯手下加紧动作,最终以两秒之差落败。
本来就冒着颜面扫地的风险想搏一把,没想到再来一次全都按照他的要求重新比赛,他依旧没有一点胜算。
麦克斯心态爆炸,暴躁地一把扯下盖住眼睛的面罩,却猝不及防地被眼前黑洞洞的枪口和赵寅磊充满杀气的目光吓了一跳。
看麦克斯摘掉眼罩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好像被吓得不能动弹,赵寅磊嘴角弯了弯,拇指轻巧一拨,那只油光发亮的美制M7手枪完美地在他纤长有力的食指上绕了一圈,枪口调转对着自己,他声音低沉但洪亮,轻巧地说了一句:“好枪。”
麦克斯冰凉的双手一点点地恢复了温度,他单手握住手枪握把,把枪从赵寅磊手里接了过来,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迟来的颁奖仪式最终还是来了,赵寅磊胸前挂着金牌,唱歌国歌,看着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脸上终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颁奖仪式刚一结束,队员们就纷纷冲到赵寅磊面前,几个抱头几个抱腰,不由分说把他高高抬起来往天上抛,连一直以严肃脸示人的领导同志也笑得一脸慈祥,看着年轻人笑闹。
当热闹的人群终于散去,赵寅磊从制服上取下金牌,走过一个转角,和斜靠在一棵树下的麦克斯不期而遇。
赵寅磊心下了然,他停下脚步平静地说:“还不过瘾?想比什么?今天有空可以比个痛快。”
面对如此了解自己的赵寅磊,麦克斯刚才还溢满不甘的心顿时生出一种有些奇异的惺惺相惜,他从靠着的树上站直身体,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速射场地太麻烦,精度射击怎么样?这个你也能赢我,以后你就是大哥我就是小弟。”
赵寅磊这次是真的被他逗笑了:“我们中国人不讲那一套,大家都是维和行动的一份子,只有战友,无分高下。”
麦克斯听了这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居然难得弄了一张大红脸出来,连脖子都变地红彤彤的,好像一只被煮熟的波士顿龙虾,也没有那么张牙舞爪了。
赵寅磊跟着麦克斯,两个人一路无话,一前一后走到了射击场地。
“你先还是我先?”赵寅磊问。
在哪里打,打什么,怎么打,这些于他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极端条件下,只要不是狙击任务,甚至用什么枪他都没有任何意见。
麦克斯经过这几次交锋,好像也明白了这一点,他也不和赵寅磊客气,特意从旁边拿起一把法军制式的手枪,对赵寅磊说:“就这个吧,立姿,我先来。”
赵寅磊一言不发地退到一边等着麦克斯的打靶结果。
砰砰砰砰砰。
五枪结束。
除了第一枪不太适应,打了个八环以外,其他几枪都在九环十环。
麦克斯这一次对自己的成绩相当满意,表情也轻松了一些,没有之前那么沉重。
轮到赵寅磊上场。
他熟练的更换弹夹,略一瞄准适应,就立马开始射击。
砰砰砰砰砰。
也是五枪。
看到靶纸的一瞬间,麦克斯先是狂喜,紧接着就是疑惑。
他拿过靶纸仔细端详,看到其中一个弹孔附近的微小缺口,大吃一惊,伸手揉了揉眼睛又把其他四个弹孔都好好检查了一番,这回彻底说不出话了。
赵寅磊走过来扫了一眼靶纸,他什么也没说,在一边站着等麦克斯确认最终的结果。
和全身紧绷的麦克斯恰好相反,他轻松惬意地站在那儿,虽然还是保持着军人的站姿,却显出一种难得悠闲自在。
“你居然每一枪都瞄准着我的弹孔。”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麦克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麦克斯连连摇头:“这下我知道了,我选择了一个错误的对手。这一次我心服口服。”
他伸手从制服上撕下了他的臂章:“这个送给你,留个纪念。”
赵寅磊也把他身上贴着的臂章取了下来送给麦克斯,并率先对他伸出手去:“只要相互沟通了解,就能发现大家都是警察,抱着相同的目的来到这里,需要相互配合才能完成任务,求同存异,合作共赢。”
“求同存异,合作共赢。”麦克斯也伸出手去,和赵寅磊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两人相视一笑,冰释前嫌。
“对了。”麦克斯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摸着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到:“中国新年的那天,对不起,我喝了你们的中国酒,后劲十足,有些上头,麻烦你替我向那位美丽的女士道歉,实在不好意思。”
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姚禹梦,赵寅磊的心猛的刺痛了一下,他笑笑,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只是说了一句,“有机会的话一定。”
麦克斯还沉浸在深深的震撼中,没有听出他话语里面隐含的意思,拿着那张靶纸说要留个纪念,低着头一边看一边走开了。
赵寅磊目送着麦克斯离开,压下心里想起姚禹梦的那一点不适,也长出一口气,向着中国维和警察的集合地走去。
明天还有任务,短暂地休整之后,他们还需要驱车一百多公里赶回驻地。
出发时,肖海洋自告奋勇要为大家开车。
赵寅磊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闭目养神,折腾了这些天,他也确实有些累了。
随着车子开进草原区,因为路况不好,汽车开始有节奏地一晃一晃,赵寅磊晃着晃着居然一下子就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梦到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孩,背对着他,只露出一截白皙的后背和脖颈。
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把手放在了女孩儿的肩上,女孩儿转过头来,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似娇似嗔,含羞带怯地看了他一眼,就渐渐消失在一片血红色的迷雾中,任凭他怎么叫喊,她也没有回头。
他忽地感觉自己摸到她肩膀的手掌湿漉漉地,伸出手来一看,却发现自己一手黏腻。
他的手上沾满鲜血,已经凉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