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对无言,还是关盛泽先起了身。他走到窗边,低头拿过放在窗台上的一把小银剪,抬手轻轻剪去盆景上小叶榕横出的枝叶。枝叶离断的刹那,“咔哒”一声响。蒲桃浑身随着那轻微的响动震颤了一下——她本想问问他,如果世间一切感情都是互相利用,那利用完了又该如何?可话到嘴边,全被那把剪刀拦腰剪去。她有点庆幸,庆幸自己没有犯傻真的问出口,又有点害怕,怕自己将来也会变成他手下的那棵小叶榕。关盛泽也好似真的不在意她此时此刻的想法,声调如常,嘱咐她:“晚上要带你出门,记得准备好。”
直到阿奇进来,提醒他们江主任夫妇已经离开,蒲桃才像回过神似的,低了头,默默往外走。
大概是站得时间太久,她觉得两条腿发沉,所以步履格外迟缓。在亮堂堂的屋里,也有种迟暮一般的颓丧。
“蒲桃。”
身后,关盛泽轻轻唤了她一声。
“还有事吗,关先生?”蒲桃回头看他,“我昨晚没睡好,想回去再休息一会儿。”
他却朝她招招手:“过来。”
她鲜少这么温顺,低眉顺眼地走回他身边去,挨着他,坐下。
“这种滋味,不好受吧?”关盛泽的语气淡淡,手下却将一盏茶推到她面前去。
蒲桃垂着眼帘,看着盖碗上描绘得精美细致的兰花纹样,闷闷地“嗯”了一声。良久,又补上一句:“但我也心疼江叔叔和阿姨,他们……让我想起我的家人。”
她从没同他提起过家人,这还是第一次。
一瞬间,关盛泽竟不知道该怎么接住她的话,只能向她传授自己那并没什么实际意义的经验:“习惯就好了。”
蒲桃这才想起来,关盛泽也是在父母双亡之后,才为了重振关家,认了扬明远做义父的。自己这模样,怕是勾起了他的伤心事。
于是马上向他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他放下手里端着的盖碗,神色平静,“我已经适应了,何况扬明远确实帮我良多,作为回报,我替他做事,给他养老也是应该的。”
“回报?”蒲桃觉得这个词让她有点别扭。
如果真如关盛泽所说,扬明远帮他许多,他为了感恩才给扬明远养老送终,那么应当算作是报答,用上“回报”二字,显然透着一种功利。
关盛泽却好像早看透了她,摇摇头不甚在意:“别滥发同情心,互相利用而已。”
两人相对无言,还是关盛泽先起了身。
他走到窗边,低头拿过放在窗台上的一把小银剪,抬手轻轻剪去盆景上小叶榕横出的枝叶。
枝叶离断的刹那,“咔哒”一声响。
蒲桃浑身随着那轻微的响动震颤了一下——她本想问问他,如果世间一切感情都是互相利用,那利用完了又该如何?
可话到嘴边,全被那把剪刀拦腰剪去。
她有点庆幸,庆幸自己没有犯傻真的问出口,又有点害怕,怕自己将来也会变成他手下的那棵小叶榕。
关盛泽也好似真的不在意她此时此刻的想法,声调如常,嘱咐她:“晚上要带你出门,记得准备好。”
*
一路走,蒲桃一路往车窗外看。
入了夜,天边已经暗了下来,城市的街道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黑纱,霓虹灯在夜色的包绕里闪闪烁烁,远看,光影朦胧,像是晕染开的一团颜料。
蒲桃最爱深夜看霓虹灯,扒着窗框,久久回不过神。
关盛泽从她背后打量着她的身影。
她浓密的长发梳成两根辫子,整整齐齐在脑后用发簪盘成个公主头,发簪的尾部,一颗硕大浑圆的珍珠熠熠生辉。
雪白可人的娃娃领和乖巧的泡泡袖把她倔强的气质掩去,单剩下甜美温柔显露在外。
黑色的裙腰收得极细,盈盈一握下,是一双蹬着小猫跟的笔直小腿。
关盛泽自问从不爱女色,甚至偶尔还对女人这种生物有些本能上的抗拒,但眼睛总是老实、忠实的。
顺着蒲桃的身姿,他把她看了一遍,又看一遍。
还没等他收回那道过分专注的目光,蒲桃已经像是醒过神来了,她猛然一转身,回过一只手按在座椅上,讶然问他:“关先生,你就这么带我过来,会不会让人起疑啊?万一有人说闲话,那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