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我已经是名花有主了,哎,薄芮,你是不是还没有男朋友?”薄芮默默点了点头。田靖一把揽过薄芮的肩头,满嘴的酒气喷了薄芮一脸:“薄芮,你还有机会,要不你去试试?人就在楼上。”说着田靖竖起食指指了指天花板。此时虞信过来给人送点东西,并不知道自己出现的那短暂的一面就成了楼下一桌女生的话题。薄芮讪讪地笑了笑,把廖雯的手从肩上拿下来:“我就算了吧,我要是谈男朋友的话,我妈估计能从家里连夜坐火车过来把我给绑回去。”
一晃眼日子已经到了高三,这一年是薄芮做梦都会哭出来的一年。
到了高三薄芮越发觉得自己压力大了,她要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才能冲到年级前十。
离高考只有三十天的时间了,这次的模考成绩出来了,薄芮竟然掉到了年级第三十二名。
她耷拉着脑袋回到家,文琼和薄伟已经坐在沙发上等着她了。
薄芮隔着门缝都能闻到空气中的冰碴子味。
她知道即将等待自己的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但这场腥风血雨是无声的静默的,有压迫感的。
他们知道什么是你的弱点,他们会以你的内疚感为把柄,以他们的关爱为提线,而你就是他们手中的木偶。
“孩子,我们都是为了你好,我们睁眼闭眼想的都是你的高考,你的成绩,你妈现在连广场舞都不去跳了,你这次没考好,她急的整夜睡不着觉。”文琼以一个受害者的姿态坐在沙发上,面色蜡黄,手不停得揉搓着自己的脸来对应上薄伟给她的描述。
薄芮平静得看着文琼,其实她心里还是很想去摸摸她的脸,告诉她她会做到的。
薄伟拍拍薄芮的肩膀说:“我单位有同事儿子高考,他给我推荐了一本数学资料书,我买回来放在了你的桌上了。”
薄芮垂下头:“好,谢谢爸,我知道了。”
她很累。
她被压得喘不过来气。
她已经几乎连续一年没有拿起过画笔了,也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她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如此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得到真正的解脱?
为什么人要活得这么累?
她不断地问自己。
她坐在书桌前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双手抱着头,就任凭眼泪掉下来,但她不敢出声,只能疯狂地抓头发,指甲都要嵌进肉里面,那么恍惚的一瞬间,脑子里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太累了就去解脱吧,薄芮。
解脱就好了,就没有痛苦了。
这个声音不受控制地抢占了她的大脑,就像突如其来的龙卷风席卷了所有,只留下她真的像个行尸走肉一般走到了窗台。
她又朝着窗户挪动一步。
正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一串手机铃声。
这一阵铃声冲进脑子里,轰的一声把她拉回到现实世界。
她猛地醒过来,竟然不知道自己毫无知觉的走到了这里。
她跑过去拿起电话,上面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她接通,但是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她又喂了一声,还是没有人说话。过了一会,电话就挂断了。等她再拨过去的时候,一直显示忙音。
她用冷水洗了把脸,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她坐回书桌前,看着右边角落里的那幅画,心里又暗暗有了力量。
加油,薄芮,你可以的。
她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
六月的蝉鸣伴随着高考如期而至,薄芮稳定发挥,考上了淮市唯一的一所985,也完成了父母的心愿。她心里还是高兴的,只是隐隐觉得少了点什么,考上父母希望的大学,然后学父母希望自己学的专业。
她感觉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始终网着自己,她抬起手想要扒开一个洞,看看天光,但是她无能为力。
唯一让她高兴的是她又能捡起画笔开始自己画画了。
这天她又乘车去了井禾村,来到了两年前去过的地方,景色依旧,上回来是初春这回来是盛夏,之前是新绿这回倒是老绿了,只不过没有如期看到旧人,她心里又失落了一截。
九月如期而至,薄伟和文琼不顾薄芮的阻拦请了假陪着她一起去学校报到。
帮她报好名铺好床之后,又千叮咛万嘱咐,两人终于依依不舍地走了。
薄芮终于松了一口气,陌生的环境反倒让她心里格外放松,好像头顶的网终于扒开了一个小洞,她终于能稍微做自己了。
刚坐定不久,门口就出现了热情又嘹亮的声音:“谢谢学长学姐,这里就是我的寝室了,今天真的是太谢谢了!”
话音刚落,薄芮就看见一个形似男生的同学走了进来,她脸上溢满了汗水,她随意得用袖口一擦,朝着里面喊了一句:“哎,室友,能搭把手不?我这东西也太多了。”
薄芮听着声音应该就是刚才那个热情的女声,她站起走向门口,对着田靖微笑打了个招呼,便帮她提着行李往里面走。
“哎,谢谢啊,我叫田靖。”田靖气喘吁吁得把行李往地上一放,叉着腰用手当作扇子扇了两下。
“嗯。我叫薄芮。”
“哎,你床都弄好了?”田靖看着薄芮气定神闲悠悠然的模样问。
“嗯,你怎么一个人来?你家长没有送你吗?”薄芮从自己桌上拿了一瓶水递给田靖。
田靖顺手接过,点头表示谢谢,然后仰头一鼓作气干掉了一大瓶。
“害,我就是自己的家长,这点事儿劳烦不了他们。”
说完把拧紧瓶盖把水往桌上一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就住你旁边这个床得了,这样咱俩也算是邻居了。”
薄芮笑笑:“好。”
周五下午薄芮一个人戴着耳机在学校里转了一圈,又去了校外附近的文具店里逛了逛,看着时间差不多准备回去的时候,手机咚咚咚的想个不停。
原来是自己被田婧拉进了605寝室的群聊。
大嘴猴:呼叫薄芮,呼叫薄芮。
薄猫猫:怎么啦?
大嘴猴:快来寝室集结,准备晚上夜战小吃摊,给605接风洗尘。
薄猫猫:好的,你们先去,等会过去找你们。
大嘴猴:OK
薄芮无心凑群,也无意孤立自己,她混迹在人群中只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像是一个正常人。
“薄芮能吃辣吗?”田婧看她这副样子表示怀疑。
薄芮笑了笑:“能。”
九月的淮市还没有半点消暑的意思,热辣的天气配上这热辣的菜,又带着刚开学的到处都感觉新奇的激动,她们情绪高涨,还商量着要了几瓶啤酒。
薄芮边用白水涮肉,一边假装饶有兴致地听她们聊天,田靖抱怨自己高考填志愿的时候,男朋友说好一起报淮大,却又偷偷报了隔了北方的一所大学,现在男朋友电话也打的少了,她考虑到底要不要分手。
“薄芮,你呢,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好玩的事儿?”大家脸上都被辣出了细密的汗珠,脸上也是红红的一片。
薄芮想了一会,用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又猛灌了一口冰水:“我好像没有什么特别有趣的事儿,想想我从小到大都是在写题考试,也没有去哪里玩过。主要是我爸妈管的严。”
大家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停留,又开始了别的有趣的话题。
薄芮听着口袋里一阵振动,拿出手机一看,是文琼的电话。
薄芮跟她们打了个招呼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接起了电话:“妈。”
“在图书馆呢,跑出来接的,所以接晚了。”
薄芮听着电话那头传来了欣慰的笑声。
“我不会松懈的,放心好了妈,您也别一天给我打四五个电话了,我现在可以照顾好自己了。”
薄芮只听着那边说:“再大在妈妈眼里你也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妈妈肯定是要担心的,现在社会多乱,特别是女孩子稍微走错一步就全错了。”
薄芮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他们,所以只得轻轻叹口气然后说自己知道了。
等接完电话进去的时候,大家的脸上渐渐有了迷离之色,但是兴奋和激动就犹如在锅里冒泡的红油,一点没有减弱的意思。
“哎,薄芮你刚才错过了一个亿?”廖雯坐在薄芮对面左手晃着一瓶啤酒,饶有兴致地说道。
“你们来的时候中彩票了?”薄芮不解地问。
田婧轻轻拍拍薄芮的脸:“薄芮,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俗,再说中了一个亿我今天非得带你们去拉斯维加斯去赌几把,谁还在这吃火锅呀?”
薄芮笑笑等着她们自问自答。
田婧突然凑到薄芮耳边:“我跟你说,刚才进来了一个极品帅哥。可是你刚刚出去了,人已经上二楼了,你没有见到。真是遗憾了。”
说着众人的眼睛都开始放亮。薄芮向四周看去并没有发现她们口中的极品帅哥的影子,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眼光是不是相差甚大。
薄芮看着田靖:“田靖你不是有男朋友吗?怎么也跟着她们一起花痴?”
田靖有些喝醉了:“帅哥谁不爱呀,你不知道刚才那帅哥比我男朋友强了多少倍了,不过可惜了?”
“可惜什么?”薄芮继续问道。
“可惜我已经是名花有主了,哎,薄芮,你是不是还没有男朋友?”
薄芮默默点了点头。
田靖一把揽过薄芮的肩头,满嘴的酒气喷了薄芮一脸:“薄芮,你还有机会,要不你去试试?人就在楼上。”说着田靖竖起食指指了指天花板。
此时虞信过来给人送点东西,并不知道自己出现的那短暂的一面就成了楼下一桌女生的话题。
薄芮讪讪地笑了笑,把廖雯的手从肩上拿下来:“我就算了吧,我要是谈男朋友的话,我妈估计能从家里连夜坐火车过来把我给绑回去。”
田婧听罢只觉得不可思议,仰头喝了一口酒又豪放地放在桌上:“什么?你家规定大学还不能谈恋爱?那什么时候谈?难道等老了再谈黄昏恋吗?”
薄芮还挺喜欢田婧的这个豪放劲的,但是自己好像无论如何都学不来。她也不知道该跟她们如何解释自己家里的情况,也就只能傻乎乎地笑笑,然后猛灌了自己几杯啤酒,来压制心里的不适。
几个人有说有笑的又开了几瓶啤酒,一直折腾到十点半。
正准备起身去结账的时候,薄芮感觉自己胃里一阵翻腾恶心的狠,她强忍着去结了账,这个带有米老鼠的钱包是文琼给她买的,虽说现在基本上都是手机支付了,但是文琼还是不放心,走的时候又往钱包里硬塞了几百块给她,结完账几个人又拉扯着准备回寝室。
“快点儿,快点儿哈,十点半了,十一点宿舍就关门了。”田婧搀着另外几个室友,冲走在后面的薄芮招手示意她快点。
薄芮觉得脑子里面就像有一阵龙卷风,刮得她迷迷瞪瞪的,但是她却觉得很前所未有的放松,她闭上眼睛,静静地感觉风从耳边吹过的声音。
殊不知,一双虬劲的手已经探进了她的口袋里拿走了她的钱包。
但是一场新鲜的醉意却让薄芮对此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