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也是个小王爷,哪里敢随意对待,乔冉便让人搬了椅子又给容成黎伺候茶水。容成黎也不客气,就坐在正中央主位上,喝着茶悠闲地盯着各位大人工作。有尊大佛在这,大人们交流都是轻声细语的,刚才还热闹的工部瞬间变得静悄悄。谁知容成黎喝完一杯茶后突然重重叹了一声,把认真工作的大人们吓了一跳。乔冉颤着声问:“小王爷为何叹气?”“唉,是有件小事扰得我心烦。”乔冉立马陪笑道:“小王爷可否说来听听,看大家能不能帮小王爷解忧。”
回门那天,容成黎带着许云慈将近正午才到尚书府,现在许云慈作为王夫,身份比许文玥还尊贵,纵是苏秀成等人万般不愿也不得不向二人行礼。
许云辰跟在二人后面进尚书府,看着容成黎紧紧牵着许云慈的手,恨不得在上面盯出两个洞来。
容成黎和许文玥寒暄了几句就进了饭厅,容成黎和许云慈坐在主位上,许文玥坐在容成黎左手边,许云辰眼快身快,在许文玥身边坐下。
刚开始用膳不久,许云辰拿公筷夹了一筷子鹿肉,越过许文玥放到容成黎碗里。见桌上几人的目光望过来,他无辜道:“我见这鹿肉放得远,小王爷夹不到便自作主张了,小王爷不会怪我吧?”
容成黎转眼就把鹿肉夹给了身旁的夫郎,道:“多谢。只是我不爱吃鹿肉,小慈来,鹿肉大补,你太瘦了多吃点。”
许云慈看着几经转手到了自己碗里的鹿肉,还没开口就听见许云辰软软又暗带指责的话:“哎呀,王爷尊贵之躯,哥哥怎么能让王爷给你夹菜呢。”
容成黎嘶了一声,好浓的茶味。
许云慈放下筷子,拿手帕擦了擦嘴,看着他直白道:“我这个正夫还没来得及动手呢,弟弟倒是先夹菜了,莫不是想取代我来伺候王爷?”
容成黎暗叹一声说得好,打直球果然是对付绿茶最好的方法。
某小绿茶闻言状作委屈,语气中都带着哭腔:“不过是随手的一件事,哥哥却这样说我,哥哥怎么这般善妒。”
“你妄图插手我和王爷的生活,现在却说我善妒。弟弟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不小。”
容成黎简直要忍不住给她夫郎鼓掌了,真是直接果断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容成黎发现许云慈对他不喜欢的人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以前对付这种事他都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往往会逃避或置之不理,现如今倒是怼得许云辰说不出话来,莫不是因为自己在他身边有了底气?容成黎越琢磨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自己成了老婆的依靠,她身板都挺直了些。
一旁的许文玥见气氛尴尬不好收场才沉声道:“好了辰儿,小王爷和你哥哥的事不用你操心。莫要逾矩了。”
苏秀成也赶忙出来打圆场,“辰儿年幼无知,还望小王爷莫要怪罪。”
“几个月前不是还说他是时候物色妻主了吗?这会儿怎么又年幼了。”许云慈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又慢慢地补刀。一句话怼得苏秀成哑口无言,只能呵呵干笑。
到底还是不甘心,苏秀成又拿出自己作为长辈的姿态,对许云慈说道:“小慈既已嫁人,也得赶紧给小王爷生几个女儿绵延香火才是。”
苏秀成话音刚落就被容成黎反驳:“子嗣之事不着急。小慈身体单薄,待将他身子养好再说。”
苏秀成闻言只能讪笑:“是,是我考虑不周。”
看着许云辰和苏秀成愤恨到快要喷火的眼神,许云慈心情甚是愉悦。容成黎于是趁机给他多夹了几筷子肉,他也乖乖地吃了。
容成黎看着他慢慢地吃她夹到碗里的菜,半晌后开口道:“有一事要麻烦尚书了。这几日小慈总是思念他爹爹,可斯人已逝,只能靠着物件聊以慰藉。这落风轩是小慈和毕侍君的住所,也是小慈的寄托,还望尚书大人吩咐下人仔细收拾着,他日小慈要是想爹爹了,我怕是要时常来叨扰了。”
只说想他爹爹不说想她这个母亲或是想家,虽说容成黎是小辈,又是自己儿子的妻主,但皇家身份摆在那里,许文玥纵是不满也只能答应,“小王爷放心,下官定会交代下人办好。”
话虽这么说,但许云慈根本没打算以后再回来。落风轩虽说承载了他以往的美好回忆,给他带来的难过也不少。许云慈站在院内的樱花树下,目光沿着院门口,从门口的青石板路到路旁的石桌摇椅,摇椅旁随意摆放的花花草草,小路弯弯曲曲直通正房。从正房门口望进去,似乎看到了小时候毕昭在房里的书桌旁教他识字的场景,可那记忆中的场景又一点点随风消散。
许云慈眼眶有些湿润,他强忍着没让泪水掉下来。
这里很好,可我现在有了更好的去处,有了可以依靠的人,她对我很好。
容成黎完全不知道她的小夫郎在外面对她小小地表白了一番,除了上次成亲短暂的进来了一次落风轩的房里,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着这个不算大的卧房。卧房布局简单又不失温馨,容你黎三两下就看遍了,正要出去时,忽然瞥见了在柜子和墙壁之间一个不起眼的小箱子。
小箱子放得深,又卡得紧,容成黎费了一番力气才把它拿出来。她拿出帕子擦干净上面的灰,打开后发现里面装的是一些普通的册子,微微泛皱,带着一股霉味。容成黎数了数,有二十本之多。她粗略翻了翻,每一册都是手写的流水账日记,小楷一笔一画写得整整齐齐,记录着许云慈以前的日常琐事,像是偷吃芋头糕吃多了要毕昭帮揉肚子,爬树抓知了从树上摔下来,和许文玥出府玩耍带了一把花回来送给他,每一日做了什么都细细记录着。
容成黎往外面望了一眼,见许云慈没有的注意力不在这边,便叫赵蝉衣进来,把箱子交给她又吩咐道:“仔细收起来,别让小慈看见。”
“是。”
容成黎在落风轩待了一会便去尚书府其他地方过转转,从前她只听同僚们说起过工部尚书许文玥府上修得漂亮,这才刚转了一小圈,就见府上奇花异石随意摆放,雕梁画栋好不气派。
在花园里随意转了转,正打算往回走就看见许云辰从另一边过来,容成黎暗叹一声晦气,刚转身就从身后传来许云辰欣喜的声音,“好巧,小王爷你也在这里赏花吗?”
容成黎不得不转身,说道:“只是随意转转,这便要回去了。”
见容成黎转身又要走,许云辰快步过来,不料因下人刚在花园浇过水,地上湿滑,许云辰脚下一滑,就要向容成黎扑去。容成黎快速闪身躲过,许云辰直直摔倒在地。
容成黎在心里啧啧两声,真是摔得好惨。但她只是站在原地,并没有打算去将他扶起来。
等了半天不见站着那人有动作,许云辰只能自己慢慢撑起身来,装作不经意露出被擦伤的手,眼中泪水要落不落,一双眼睛水雾蒙蒙,他皱起眉头,楚楚可怜道:阿黎姐姐可是讨厌辰儿?”
容辰黎一阵恶心,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听她带着几分冷意道:“三公子还是叫我小王爷吧,你我还未亲密至此。”
许云辰不安地咬住下唇,眼中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若是旁人见了只觉得美人双目含泪,梨花带雨,只想好好抱在怀里安慰一番。但容成黎对此类唧唧歪歪的男子最是不耐烦,装模作样更是厌恶。
现在许云辰在她眼里就是一朵盛世白莲,表面看着纯洁,背地里还不知道有多阴暗。
“蝉衣,去通知一下尚书府的下人,就说他们三公子自己不慎摔倒了起不来。”容成黎没有理会他,吩咐完赵蝉衣便独自走了。
赵蝉衣努力憋了憋忍住笑,才应了一声是。
经此一番,容成黎也不欲在尚书府多留,回到落风轩后就带着许云辞别。
容成黎让赵蝉衣把带回来的小箱子放到书房,次日她在书房待了一天才堪堪把这二十册看完。
傍晚,容成黎从书房出来。许云慈正在庭院里摆弄花草,他坐在一张小凳子上,拿着小剪子剪去残枝枯枝,神情专注。夕阳洒在他的白发上,像是镀了一层光。小兔子在他身旁抱着一根萝卜慢慢啃,一人一兔倒是和谐。
容成黎走过去,在他身边轻轻唤道:“绵绵。”
许云慈剪枝的手忽地一顿,扭头问她:“你如何知道?”
容成黎把他手里的剪刀拿下,牵起他的手,道:“你跟我来。”
书房桌子上,容辰黎把二十册小册子按时间顺序已经摆放好,许云慈翻开第一册,就见上面写着:白发乃吉兆,我儿小名绵绵,寓意祥瑞绵延。
这字体许云慈无比熟悉,他小时候就是照着这样的字一笔一画临摹的,那是毕昭的字。
许云慈每一本都翻开看,那些被他遗忘的小事情小细节终又从他脑海里浮上来。
他翻开最后一册最后一页,时间截止在毕昭难产的前一天,写着:听话又淘气的小孩,好想将绵绵带回去给族人瞧瞧。
许云慈手里攥着册子,像是怕弄坏,又轻轻放下用手抚平那皱了的地方,他哽咽道:“爹爹他从未和我说起过。你是从何处发现的?”
“就在房里柜子和墙中间,挨着墙角,不太容易发现。”
容辰黎见他浑身都在轻轻颤抖,便将他揽过来抱在怀里,安慰道:“爹爹这么爱你,若是他还在世定不愿你如此伤心。”
怀中人还在不住地颤抖,许云慈双手紧紧抓着她后背的衣服,脸埋在她的脖颈处,不一会儿容成黎就感觉到了脖颈处的湿润。
一直以来受天煞孤星说法的影响,许云慈对于毕昭的死都带着深深地自责,心里这道坎只能靠他自己过,容成黎便没再说什么,只是抱紧他,在他后背轻拍帮他顺气。
自那日后,许云慈就时常对着那些册子发呆,容成黎看他精神恍惚,便叫了柳泠云过来陪他说话,也不知道柳泠云和他说了什么,许云慈还真就恢复过来,整个人又如先前那般鲜活了。
容成黎新婚燕尔,过完了婚假又光明正大地旷工,一连着大半个月都不去翰林院,就连同僚张如萱都忍不住到王府看她。
张如萱见到容成黎时,她和许云慈两个人正在花园里一人拿一把铁锹挖蚯蚓,说是要钓鱼烤了吃,见张如萱来了还热情地递铁锹给她邀请她加入。
张如萱:“……我真是脑子坏了才会以为你出事了。”
容成黎不解又无语:“我能出什么事?你能不能盼着我点好。”
张如萱在她二人身前蹲下,道:“你知不知道外面是怎么传你的,都说你新婚不久就卧病在床,恐怕命不久矣。”
容成黎:“……”
什么玩意?
见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张如萱提醒她:“王爷府上的下人不是到太医院抓药了吗?可是你患了什么疾病?”
容成黎惊讶大喊:“我不过是吃冰吃多了闹肚子去拿了两副药,怎么就卧病在床了?”
“若是在平时拿两副药是小事,可现在拿你夫郎来说是可就是大事了。”
容成黎忍不住骂一句脏话,到底是谁成天拿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来搞事情。
许云慈出声:“赏花宴那日都知道我是天煞孤星,现在传成这样也不奇怪。”
“但是……”
“你别担心,我不在乎别人如何说。”许云慈将手覆在容成黎手背上,轻声道:“也希望你不要多想。”
这还是成亲以来许云慈第一次主动,容成黎遂反握住他的手,笑着嗯了一声。
一旁的张如萱看她二人握在一起的手,又默默看了自己手上的铁锹一眼,心道我就不该来,人家小两口根本就没当回事。
虽然许云慈说不在意,但容成黎也不想小夫妻两个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话题,第二天竟起了个早去上值。容成黎不用上朝,等朝会散了各位大人都到工作岗位当值她才慢悠悠的坐着马车往翰林院走。到翰林院转了一圈又找借口溜达到工部去。
“大家都这么忙啊。”刚进了工部的门容成黎就感叹一声。工部一众官员不知所以,心里寻思着这小王爷从不关心朝堂之事,也不知今天突然来工部做什么。
见大家都面面相觑,工部尚书许文岄也不在,工部侍郎乔冉便小心翼翼问:“小王爷大驾光临,可是有什么吩咐?”
容成黎背着手,老神在在道:“没事没事,不过是闲得慌四处转转。各位忙,不用管我。”
怎么说也是个小王爷,哪里敢随意对待,乔冉便让人搬了椅子又给容成黎伺候茶水。
容成黎也不客气,就坐在正中央主位上,喝着茶悠闲地盯着各位大人工作。有尊大佛在这,大人们交流都是轻声细语的,刚才还热闹的工部瞬间变得静悄悄。
谁知容成黎喝完一杯茶后突然重重叹了一声,把认真工作的大人们吓了一跳。乔冉颤着声问:“小王爷为何叹气?”
“唉,是有件小事扰得我心烦。”
乔冉立马陪笑道:“小王爷可否说来听听,看大家能不能帮小王爷解忧。”
“我最近听到了一些传闻,说我的夫郎克我,这段时间就是被他害得卧病在床,再过不久王爷府就得准备办丧事了。”
乔冉连忙道:“都是子虚乌有的事,信不得信不得。”
“这事我本也不在意,但这两日我听说现在朝廷上下都在看我笑话。”
容成黎也不管各位大人作何反应,自顾自说道:“小慈这几年辛苦,好不容易嫁给我,好日子还没过上几天,结果却出了这个事。现在他在家是整日郁郁寡欢,我看着心疼啊,所以各位大人说我不是得把这散播谣言的人找出来惩治一二。”
一众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此时该如何回应,乔冉只能继续硬着头皮道:“是,是该找出来。”
见时候差不多了,容成黎环视了圈,又问道:“我听说这事是从工部传出来的消息,各位大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大人们闻言连连摆手,就怕这事情砸自己头上。
见大家都摆手否认,容成黎装作失落,道:“也是我能力有限,若是实在找不出来便只能去求助姨母了。妄议皇室可是大罪,姨母知道定然不会轻饶了。”
乔冉此时的脸上已满是惶恐,他磕磕巴巴道:“这,这就不必去麻烦陛下了吧?”
“若是没办法也只能这样了。既然如此我去隔壁户部转转,说不定户部的大人们知道。”容成黎站起来就要走,大人们见状赶忙就要去送这尊大佛出门,容成黎伸手拦住,道:“不用送我,你们忙你们忙,忙点好啊,大成还得靠各位大人来创造辉煌呐。”
这一天下来,容成黎把朝廷所有部门转了个遍,到哪里就说是哪里传出来的消息,看似求助实则警告的操作,搞得朝廷上下人心惶惶,再也没人敢谈许云慈是天煞孤星的事情,生怕哪天就被她知道了捅到皇帝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