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沈青竹得静静心。不然,她心里只有恨,又如何装得下情?没有感情,她和夜晟泽往后的日子,又该怎么过?又怎么过得好?心里想着这些事,老太君不禁微微叹息,她带着金嬷嬷出了屋,往小佛堂去,只是才走了没几步,老太君就瞧见寿康苑院门外,依稀有一道颀长的身影闪过。老太君微微挑眉,“是晟泽吗?”“是。”见老太君问,金嬷嬷也没瞒着,她笑盈盈地回应。“老太君说了,只请将军夫人过来,将军事忙,就不必让他跑一趟了,老奴也把话带到了。可将军心里大约放心不下夫人,还是在后面一起跟过来了。他没进寿康苑,就一直在外面守着,老奴估计,
寿康苑,小佛堂。
金嬷嬷领着沈青竹一路过来,直接到了小佛堂门口,没有再往里去,金嬷嬷停下脚步笑着看向沈青竹。
“将军夫人,小佛堂到了,夫人请进吧。”
“多谢金嬷嬷。”
微微福身答谢,沈青竹也没耽搁,她快步进了小佛堂。
小佛堂并不算太大,进门之后,沈青竹就见两侧墙上,搭了一层层的台子,上面摆满了烛台,昏黄的烛光笼罩着整个小佛堂,连带着最前面摆着的佛像,也披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更添了一层慈善祥和。
上辈子被囚禁,长期待在阴暗的环境里,不见光的环境,几乎已经成了沈青竹的噩梦。
小佛堂也谈不上透亮,可是在这,沈青竹却一点都不怕。
那种淡淡的光,让她平静。
老太君并不在这边,沈青竹在小佛堂四下看了看,也不着急。
去了佛像前,双手合十拜了拜,之后,沈青竹就去了一边的小桌旁。
桌上摆放着佛经,笔墨也齐全,最边上,还有一沓老太君抄的佛经,都整整齐齐地放着。沈青竹瞅了两眼,都说字如其人,老太君的字沉稳又不失飘逸洒脱,倒是有些像老太君的性子。
沈青竹坐下翻看着佛经,半晌过后,她索性提笔也抄了起来。
抄佛经静心。
沈青竹心里清净,倒也没觉得时间难熬。
隔壁房里,老太君斜依偎在罗汉榻上,一旁的矮几上,放着鎏金的兽首香炉,淡淡的檀香气氤氲而出,在房里蔓延,老太君手里拿着佛经,慢慢地翻看着。
瞧着时辰差不多了,老太君这才看向一旁候着的金嬷嬷。
“青竹丫头还在小佛堂里?”
“是。”
金嬷嬷也不瞒着,她微微上前两步,到老太君身边。
“将军夫人自从进了小佛堂之后,就一直在里面等着老太君,眼下来看,应该有一炷香多些了。将军夫人看了会儿佛经,现下正在抄写佛经,心神宁静,一点都不显得焦躁,倒是沉得住气。”
老太君听着,眉眼里带着淡淡的赞赏。
放下佛经,老太君一边撑着矮几,从罗汉榻上下来,她一边跟金嬷嬷感慨。
“青竹丫头是个习医之人,若非有这份静心,有这份耐性,她也学不到那些医术,掌握不了那些本事。她一心学医,在安国公府又受宠,心性纯粹,这次进了永昌侯府的门,发生了太多事,的确委屈她了。”
“老太君说的是。”
金嬷嬷说着,眼神不由地微微闪烁,她忍不住询问。
“老太君,让将军夫人在小佛堂等那么久,老太君不怕将军夫人埋怨?”
“她不会的。”
这话,老太君说得笃定至极。
她对沈青竹有信心,就像当初,她对夜晟泽有信心一样。
缓步往外走,老太君道,“青竹丫头是个聪明人,她会明白我的用意的,这人啊,心里可以有气,可以有恨,也可以反手还击,报仇雪恨以牙还牙,那都是本事。可是,人这一辈子很长,总不能因为一时之事,就让仇恨填满了心,把一辈子都毁了。报仇是报仇,排解是排解,这不冲突。”
都说佛法普度众生,可实际上,佛法渡不了所有人,也渡不了所有仇,所有恨。
老太君从没想过让沈青竹放下仇怨,隐忍退让,息事宁人。
只是,沈青竹得静静心。
不然,她心里只有恨,又如何装得下情?
没有感情,她和夜晟泽往后的日子,又该怎么过?又怎么过得好?
心里想着这些事,老太君不禁微微叹息,她带着金嬷嬷出了屋,往小佛堂去,只是才走了没几步,老太君就瞧见寿康苑院门外,依稀有一道颀长的身影闪过。
老太君微微挑眉,“是晟泽吗?”
“是。”
见老太君问,金嬷嬷也没瞒着,她笑盈盈地回应。
“老太君说了,只请将军夫人过来,将军事忙,就不必让他跑一趟了,老奴也把话带到了。可将军心里大约放心不下夫人,还是在后面一起跟过来了。他没进寿康苑,就一直在外面守着,老奴估计,依照将军的性子,再等一会儿还见不到夫人,怕是就要进来找了。”
“他对青竹丫头倒是上心。”
“是啊。”
金嬷嬷靠近老太君,眉眼间全是笑意,她轻声嘀咕。
“以前,将军身边都是糙汉子,再不就是小和尚,他整日板着脸,除了吩咐任务就是读佛经,一月到头,他脸上也见不了几回笑模样。
这些年,往将军身边靠的人,也不是没有。
仗着有几分姿色,想要上位的小丫鬟,看重将军相貌战功,想要结亲的千金贵女,还有那宫里的七公主,不也试着往将军身边凑过,对他示好?
可结果呢?
一个个的不是被吼跑了,就是被吓哭了,不安分的丫鬟,更是直接被发卖了。
这么对姑娘上心,这么耐心的等一个人,在咱们将军身上,可真是从来没有过的。老奴瞧着,将军这是真动心了。
他的缘分这是真来了。”
金嬷嬷说的,老太君都明白,她笑着点头。
“上心好。”
上心、动情、情根深种、情深相守,有了这第一步,后面才有指望。
夜晟泽的娘去得早,这偌大的永昌侯府,瞧着显赫,可是新人替旧人,这个家于夜晟泽而言,终究冷了点。
这些年,夜晟泽住在万佛寺的时间,比住在永昌侯府还要多不少,外面的人只说夜晟泽信佛,是个佛子,说他指不定哪一日就会放弃一切,遁入空门,可老太君明白,那都是胡说八道,夜晟泽不回来,是因为他对这个家没有牵挂。
能让夜晟泽偶尔回府的,也就是她这把老骨头了。
可她不能陪夜晟泽一辈子。
等她百年之后,连最后这点依恋都没了,这个家于夜晟泽而言,就更不像家了。
能有个让他动心,也为他心动的人,这是好事。这样,就算有一日她匆匆地走了,夜晟泽不论是住在永昌侯府,还是出去开府单过,他身边总归还有个伴儿。
这样好!真好!
想着,老太君眼睛不禁微微泛红。
怕自己掉眼泪,老太君没敢再多看,她急忙收回目光,快步进了小佛堂。
听到门口有脚步声,抄佛经的沈青竹这才稍稍回身,她抬眸看向门口,见是老太君和金嬷嬷,她忙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迎过来,福身行礼。
“孙媳青竹参见祖母。”
老太君见状,忙伸手扶了沈青竹一把,把她扶起来。
看着沈青竹,老太君眉眼慈善,连眼角和额上的皱纹里,似乎都是带着笑意和亲昵的。
“这没有外人,咱们祖孙之间不必多礼。”
“谢祖母。”
“金嬷嬷,”老太君看了一眼身侧的金嬷嬷,轻声吩咐,“你出去等着吧,我想和青竹丫头说说体己话,别让人过来打扰。”
“是。”
金嬷嬷应声退出去,顺带着把小佛堂的门也关上了。
老太君握住沈青竹的手,带着她往里走,一路去了小桌边上。拉着沈青竹坐,瞧着她抄写的佛经,老太君眼里全是笑意。
“抄得真好,你这心也越来越静,不错。”
沈青竹心思通透,“都是祖母对孙媳好,悉心安排,孙媳才能心静。”
“就知道你聪慧。”
只三两句话,老太君对沈青竹的欣赏,就更深了一层。
老太君抬手打开桌下的暗格,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檀木盒子,盒子上雕纹精致,古朴典雅,瞧着应该有些年头了。老太君将檀木盒子打开,就见里面放了一条羊脂白玉的手镯,玉色通透温润,没有一丝杂质,一看就是上品。
老太君把手镯拿出来,她拉着沈tຊ青竹的手,给她带上。
“祖母,这太贵重了。”
老太君不以为意,“再贵重,是你的你就能带着,合情合理,谁也说不出什么闲话来。”
“可……”
“这玉镯,是我进夜家门的时候,我婆母给我的,后来晟泽他娘进门,我就传给了她。可惜她红颜薄命,没享多少福,就匆匆地去了,之后这玉镯就一直在我这。晟泽是夜家长子长孙,你是他媳妇,这玉镯就该传给你,你拿着吧。”
沈青竹看着手腕上的玉镯,眼里全是愧色。
若她真是夜晟泽明媒正娶回来的夫人,是夜晟泽心仪的人,这玉镯她拿,那是名正言顺。
可她与夜晟泽在一起,是因为谢氏和夜晟澜的算计,并不光彩,他们两个人之间也没有感情,在一起,也只是为了合作报复罢了,她甚至算不上真正的夜家人,又怎么能拿夜家的传家宝?
谢氏被扶正也有些年头了,老太君都没松手,可见这东西贵重。
她怎么配得上这玉镯?
怎么配得上老太君这份心意?
沈青竹正想着,就见老太君从那装手镯的檀木盒子底层,又拿了一样东西出来,递到了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