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傲雪知道这镯子不该留着了,一把塞进张翠兰手心里,再将她手指合拢,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翠兰,金子打的首饰不一样。你把它当玩意儿,可它实实在在是现大洋呀!”“有什么了不得,当年我妈枕头底下有一堆呢,比这大比这粗!”说时,张翠兰借势狠狠把镯子摔在枕头底下。她只是嘴硬,心里其实在想,只要等胡云九回来,给他看看这个,想必夫妻感情还能和以前一样。“那你妈妈会让你随便送人吗?”苏傲雪的心事正与她相反,因为没有其他找钱的法子了,自然感到了绝望。但即便如此,还是很周到地提起一个枕头,照顾张翠兰挨着躺下。
一旦确认苏傲雪拐进了佐家所在的那条巷子之后,李海存就不敢跟进去盯梢了。从前这里来得太多,街坊四邻认识不少,要是被人看见了,当面打起招呼来,少不得要硬着头皮进去接受耳提面命的。
李海存不愿意找这个麻烦,赶紧掉头走了。
而苏傲雪也学了他的样,躲在拐角隐蔽处偷偷观察。直到看见他走远了,往佐飞家门前打了个转,径直去找张翠兰了。
好在那天因为发现了李海存在跟踪,导致苏傲雪根本没来得及去当镯子,东西就好好地藏在鞋垫里。现在知道收了镯子,的确会让张翠兰陷入为难的境地,那她必须也只能选择奉还原物了。
“胡太太在家吗?”
“在家……”胡家的老妈子欲言又止地冲屋里努努嘴,两根指头伸在两颊上爬了爬。
苏傲雪听见里头隐隐传来啜泣的声息,便明白了老妈子的动作是什么意思。
进了屋,苏傲雪看见贵妃榻前的茶几上,很精致的饭菜放得一点热气也没了。张翠兰则陷在大床里,头不梳、脸不洗,只管抽抽噎噎哭着。
“翠兰。”苏傲雪跑上前,半蹲在床头,细声问道,“翠兰,你怎么了?”
老妈子很机灵地搬了把椅子过来,请客人坐下来慢谈。
苏傲雪礼貌地点了点头,以目示意老妈子先去忙,这里女主人的事她照管着就好。
门一合上,她便蹲下身,两只手小心翼翼地伸展开,低低问道:“是不是为这个镯子跟你家老爷闹别扭了?”
张翠兰止住哭,用被单擦干眼睛,第一反应伸手就要接,顿了顿又缩回去了。疑惑地看着苏傲雪:“你没当吗?”
他们这个老夫少妻的家庭,从来都是小妻子在娇纵的一方面,而老丈夫一味地迁就。即便张翠兰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胡云九从来也没认真同她计较过。
所以,张翠兰做梦都懊悔自己不经思考的大方。如果没那件事,自己不至于被扔在家里许多天,闷都快闷死了。可是,苏傲雪总算是她一位很好的女朋友,人家家里过年都艰难了,难道还能不帮一把吗?
“你说老爷过不过分!一只镯子而已,不过是戴着玩儿的,他非要跟我认真,怪我家里的大事小情都不找他商量。他嗓门可大了,就差没抬手打我了……”张翠兰带说带想的,心里一阵委屈袭来,又干嚎了起来,“我怎么他了,不过是借给你一只可有可无的镯子。”
苏傲雪知道这镯子不该留着了,一把塞进张翠兰手心里,再将她手指合拢,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翠兰,金子打的首饰不一样。你把它当玩意儿,可它实实在在是现大洋呀!”
“有什么了不得,当年我妈枕头底下有一堆呢,比这大比这粗!”说时,张翠兰借势狠狠把镯子摔在枕头底下。
她只是嘴硬,心里其实在想,只要等胡云九回来,给他看看这个,想必夫妻感情还能和以前一样。
“那你妈妈会让你随便送人吗?”苏傲雪的心事正与她相反,因为没有其他找钱的法子了,自然感到了绝望。但即便如此,还是很周到地提起一个枕头,照顾张翠兰挨着躺下。
“倒也……”张翠兰低了头,嘟囔了一句,“也不肯的。”
张翠兰有苏傲雪安慰,但苏傲雪却只能自己安慰自己。
以胡云九这小气劲儿,等过了正月,想必更会传说这镯子的事。既然,借镯子的问题无法遮掩,那么自己想离婚的念头,或者会被李海存洞察的。李海存的为人,精明吝啬也不在胡云九之下,根本不可能轻易放过她。贸然泄露这念头,结果只能是招来一顿痛打,然后被看守得更严密。
所以,尽管不舍,但把镯子还了回来,起码不会过早暴露自己要离婚的打算。
想罢,苏傲雪慢悠悠地向下说:“你说巧不巧吧,那天我拿着镯子一回家,老李就告诉我,报馆给他预支稿费了。那么,我就用不到你的镯子了。你跟你老爷好好说,镯子原封不动还回来了,他消了气就不会再为难你了。只不过……你千万记得和你老爷说清楚,镯子既然没有动,就请他不要在外面提起了。男人不管穷富,都是很爱面子的,我们家老李自然也是如此。”
听了这话,张翠兰心下一阵为难。一方面害怕失去丈夫的宠爱,一方面同情心又谴责着自己,不该对朋友的难处袖手旁观。
于是,一只手反复地摸着枕头,一时想伸进去,一时又舍不得,瘪着嘴问道:“你手边真的有钱吗?可别瞒着我呀!我妈从小就教我,男人受不住女人哭的,只要我哭得娇一点、软一点,就没有过不去的事。我妈当年可是一等书寓里最红的姑娘,她的手段准没错!你要是日子实在艰难,我还是……”
苏傲雪握住她动个不停的手,摩挲着安慰道:“傻丫头,你这样哭,伤的是你自己的身体呀!我觉得女人不能总是靠眼泪来解决问题。”
张翠兰脸上虽泪痕斑斑,倒是扑哧一下笑了:“可女人生来就爱哭呀,不是有句话,女人是水做的骨肉还是什么的。”
苏傲雪摇摇头,表示不同意:“哭是情感的表达,用眼泪换钱,就是用情感换钱。那情感又是什么呢?情感是从思想中生出来的呀,我认为人的思想不该拿出去贩卖……”
她们这样聊着,卧房门外有了脚步声,跟着,便听见老妈子喊了声“老爷”。
这一来,张翠兰根本躺不住了。掀开枕头把镯子拿上,跳下床胡乱沓着鞋,一边飞跑一边道:“不听你背课文了,我们老爷回……”后头一个“来”字已经听不见了,只留下苏傲雪孤单单等在主人的卧房内。
外头先还有啪嗒啪嗒一阵杂乱的你躲我追的脚步声,后来又听见了关门声,大概是躲着说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