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弄堂外,还有更让她难堪的一幕。说来,杜景堂也是个打扮体面的人,在这里等着朋友说两句话,本来也没什么。可有佐飞那种似提醒又像警告的半吊子的话在,苏傲雪一看见杜景堂,便觉得自己无颜面和路过的街坊打照面。其实,杜景堂来这一趟又何尝容易呢!他既知晓自己的心意在道德上不被允许,又割不断心底的情丝。所以,只好去向佐飞打听情况。然而,这阵子似乎问得过分了一点。因此,只要一谈到苏傲雪,佐飞的态度就只剩下缄口无言了。
可是,离婚的前提,先要有独立的能力。
说到找工作,苏傲雪不由缩住脚,对着街边贴的泛黄的阮玲玉海报叹气。
海报上的阮玲玉是电影《新女性》里的扮相,她演了一名知识女性韦明。而这个角色本身就是有原型的,一个名叫艾霞的苦命才女。艾霞既会写作也会演戏,却因为所托非人,遇到了一个脚踏几条船的浪子。
多么值得同情的事,可同样是拿笔杆的记者却并不怜惜这位才女,反而奚落她是“性感野猫”。是男人花心,却要女人背负骂名。最后,电影里的韦明和艾霞一样香消玉殒了。更唏嘘的是,阮玲玉也步了后尘……
可见,女子要出来谋事,名声体面还是很重要的。否则,一直被流言蜚语诟病着,铁打的人也会倒下的。
苏傲雪虽然怕回家,但她到底没有第二个容身之所。因此,这样一层一层想去的时候,脚步虽然拖沓,到底还是向着家走的。
岂料弄堂外,还有更让她难堪的一幕。
说来,杜景堂也是个打扮体面的人,在这里等着朋友说两句话,本来也没什么。可有佐飞那种似提醒又像警告的半吊子的话在,苏傲雪一看见杜景堂,便觉得自己无颜面和路过的街坊打照面。
其实,杜景堂来这一趟又何尝容易呢!他既知晓自己的心意在道德上不被允许,又割不断心底的情丝。所以,只好去向佐飞打听情况。
然而,这阵子似乎问得过分了一点。因此,只要一谈到苏傲雪,佐飞的态度就只剩下缄口无言了。
这种表达比说多少重话都厉害。犯了错,朋友苦心劝两句,或者还表示朋友认为此事可以挽救。一旦连劝诫都不屑了,说明那种错误,连说出来都是脏了人家的嘴。
好几次杜景堂都想把话说开,李海存所做的才叫肮脏!可这样一来,无异于坏了苏傲雪的名誉。所以除了忍耐,他什么都不能做。
有时候也会想,不如就狠狠心,不再想那个人吧。反正上次也吵翻了,时间一久,应该就会淡忘的。
杜景堂真试过了,然后就发现自己一点也做不到!
于是,他只好继续纵容自己的坏念头,甚至找了个冠冕的借口。觉得既然李海存心术不正,那么不管别人怎么说,自己要施以援手,即便是越过了道德底线,那也不算大错。
“最近……好吗?”
苏傲雪看着杜景堂那种鼓足勇气才敢说话的情形,整个人的思想早瘫软了。她兀自摇着头,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嘴里却言之凿凿地说道:“托你先生的福,过得还不错。”
杜景堂见了,心里不由被猛地一击,暗叹原来口是心非就是这样的呀!
看她眼圈都红透了,想也知道过得不好。那,是怎样一种不好呢?
最近交际场上,总见着李海存单独行动。而佐飞对她的行动也是三缄其口,大约是真把兄弟之情摆在师生之谊的前头了。
其实,杜景堂的想法也简单。如果能够确认,李海存不再带着妻子社交是因为真心悔过了,决定好好过日子的话。那么,为了成全三个人的名声体面,这次他愿意彻底死心,做个堂堂正正的君子。
苏傲雪一低头,看见他双拳紧握,似乎又是在找勇气的样子。她不敢听他说话,所以赶紧自己找话说:“我这些天……就是不分昼夜地在家里写剧本。”
“我这些天……我,我……我总是去佐飞家里,打听……”杜景堂藏了一肚子话,很想一口气说完,但看着苏傲雪小步倒退的样子,明白她是不想听的。因为她抗拒的神情,后面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不知不觉间,苏傲雪已经退到了墙根,声音也低到尘埃中去:“多谢你的好意,你从前待我……我当然是感激的。”
这种话音听起来不妙,像是要提出断绝往来之前的委婉铺垫。
杜景堂看她抱着书包,如同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既心疼又焦急:“事情过去那么久,我想你的坏情绪就算没有彻底了断,但该有的理智,此刻应该都有的吧。你依然认为我……是比你丈夫更危险的人吗?”
苏傲雪摇摇头,眼睛始终望着自己的旧鞋面:“你不危险,这我很清楚。但我栽在一个男人手里,并不意味着我就必须牢牢抓住另一个肯拯救我的男人。”
杜景堂上前握着她单弱的肩膀,迫使她仰头看着自己,追问她不接受好意的原因:“你认为男人都不可靠吗?可我……”
苏傲雪急出满眼的泪花,死死抱着书包,一面挣脱一面说道:“我对你没有任何意见,可我……我的人生中,所有人都不可靠!所以我就想靠自己,我要自救!说句不好听的,我能知道你对我的同情会维持到哪一天呢?等你心里有了更加怜爱的人,那时候的我又该怎么办呢,再去找别人可怜我吗?我要活下去,要活得有尊严,唯有独立这条路才能行得通!”
“你何必犯这个傻,我愿意搭救你,你先在我手里获得自由,然后再去找独立的生活,这样不好吗?”杜景堂心疼她前半生漂泊无依,导致她必须坚强,却又不想尊重她的意愿,眼睁睁看着她每天都过着走钢索一般的生活。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苏傲雪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好。那样……”
那样,别人会批评我不体面,而你我之间也就只能一直不平等下去了。
苏傲雪把这话咽了回去,默默地藏在心底。而眸子里的泪珠,就牵连不断地向下落。
虽然她曾想过,如果到了最坏的境地,自己必须成为玩物,她愿意跟随的人是杜景堂。但这并不代表她要放弃和命运抗争,直接作为他的玩物寄生在这个世界上。
即便猜到了他会告诉她,他不会轻看她。但只要她是借他的势才得以离开李海存的,那么,任谁看了都会疑心其中有见不得光的首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