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峥笑了:“好,你在钟粹宫等着吧,朕晚些去你那儿用膳。”“嫔妾遵旨。”裴璎行了一礼后,便带着闻笙告退。秦峥站在原地,一直等裴璎主仆二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后,才唤了一声:“卫临。”声音落下,卫临身着玄衣从暗处一跃而出,单膝跪在秦峥身前:“臣在。”秦峥的声音很轻:“去查一查裴才人近几日的动静,尤其是,与御前伺候的人可有牵扯。”查完之后,他才好确定,今儿这恰到好处的相遇,是否当真只是巧合。若是巧合,那自然很好。
裴璎拉住她的手臂,轻笑一声:
“怕什么,宫规里又没说,这池子里的鱼不能钓。”
更何况,耿太妃再怎么跋扈,先帝都已经去了。
如今,耿太妃可是要在当年狠狠得罪过的太后母子手底下讨生活。自顾尚且不暇,哪有功夫来寻她的麻烦?
便是耿太妃当真为此记恨于她,这鱼她也非钓不可。
毕竟,今儿她想钓的鱼,可不止这池子里的。
闻笙再怎么担心,也在裴璎的坚持之下败下阵来。
小半个时辰后,裴璎身边的木桶里已经有了三四条鱼。
就在这时,她手中的鱼竿微微一颤,显然是又有鱼咬钩了。
正要用力,却听身后有一道男声响起: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这玲珑池钓鱼?”
裴璎手中一轻,心里却暗自松了口气——今儿的鱼,终于是等到了。
她站起身来,转身行礼:
“嫔妾见过陛下。”
“起吧。”秦峥问:“你怎的知道是朕?”
裴璎抬头,一张芙蓉玉面呈现在秦峥面前,恰似他日思夜想的那一张。
裴璎的语气理所当然:
“在这深宫禁苑内,除了陛下,怎会有旁的成年男子呢?”
秦峥挑眉:
“万一是哪个宗室王爷呢?”
“内禁森严,皇后娘娘执掌后宫一向滴水不漏。便是当真有王爷进宫,也不可能成年男子身边,一个侍从都不带。”
说到这儿,裴璎的面上绽开一个笑容,眸中似有星光璀璨:
“况且,如此气度不凡的男子,除了陛下,嫔妾想不到旁人。”
“你倒是个聪明的。”秦峥的面色已经柔和起来,手指指向裴璎身旁的木桶:“既然是个聪明的,怎么还胆子如此大,敢在此处钓鱼?”
裴璎吐了吐舌头:
“嫔妾听说,这儿的鱼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千金一条。嫔妾便想着,这千金一条的鱼,也不知尝在口中,和旁的鱼可有什么不同?宫规里也没说,这儿的鱼不能钓呀。”
越说到后头,裴璎的声音越低。最后一句话说出口时,头已经微微垂下,在盯着脚尖儿看了。
秦峥心里好笑,有意要逗一逗她:
“这鱼,可是先帝专门给耿太妃寻来的。万一被耿太妃知道了——”
裴璎闻言,着急地抬起头,双手慌忙地抓住秦峥的袖子。
秦峥以为,她应该是要开口求自己了。
却听裴璎道:
“这鱼,嫔妾分陛下一半儿,还请陛下帮嫔妾隐瞒一二。”
她这反应,倒是让秦峥愣了一愣——她这是要贿赂朕?
他有些忍不住地去想,今日之事,若是放到阿璇身上,会如何应对呢?
下一瞬,又忍不住一笑,阿璇可做不出在皇宫里偷偷钓鱼的事。
眼前之人,和阿璇面容相似,性情却活泼大胆了几分。
才想到这儿,就觉得衣袖晃动,原来是裴璎见他没有反应,大着胆子轻轻摇了摇他的衣袖:
“拜托了拜托了。”
秦峥的目光先是落在她的手上,纤纤玉指,白的似雪一般,与他黑色的衣袖对比鲜明。然后又落到她的脸上,她眉心微蹙面带祈求,让人一看就不忍拒绝。
心里早就软了,开口时却故意吓她,想要再看一看,她还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反应:
“你这是在贿赂朕。”
裴璎的手松开他的衣袖,双手合掌:
“还请陛下怜惜嫔妾的一条小命。”
不知为何,秦峥心里闪过一丝怅然,他高声唤道:
“景惠。”
话音落下,隐在暗处的景惠露出了身影,上前行礼:
“奴才见过陛下,见过才人小主。”
秦峥的手指向木桶:
“把这鱼送去御膳房。”
说到这儿,又看向裴璎:
“你要吃什么口味的?清蒸如何?”
裴璎抬眸看过去:
“一半清蒸,一半红烧可好?”
秦峥颔首允了,却还是加了句:
“清蒸更益于养生。”
裴璎收在袖中的右手紧握,心道,又来了,又是这样。
什么清蒸有益于养生,不过是他那位白月光吃鱼时唯爱清蒸的做法罢了。
秦峥自己便是个重口的,却希望她的一切能向那位白月光靠拢。
上辈子,他半是诱导,半是强制,改了她的喜好,她的口味,她的穿着。
等白月光入宫后,又嫌她这个替身碍了白月光的眼,将她干脆利落地发落到冷宫里。
这辈子,她再也不要如此了。
心里这样想,她面儿上却仍然带着笑意:
“嫔妾自幼在庆州长大,口味偏重呢。”
秦峥没多说什么。
此时,已有小太监上前将木桶提走。
景惠带着小太监告退之前,问了一句:
“这鱼做好之后,送去甘泉宫还是?”
裴璎插了句嘴:
“送去钟粹宫临照殿。”
景惠仍然等着秦峥发话。
裴璎也看向秦峥,单手抓住他的衣袖:
“既然是我请陛下吃鱼,自然要在我的宫里。”
景惠心下讶异,这位裴才人可当真大胆,便是那位正主,在陛下面前也不会这般做派。
他还在感叹着,就听到秦峥道:
“听你们才人小主的。”
“诺。”
等景惠等人告退之后,秦峥低头,看向还抓在他衣袖上的那只手:
“你不怕我?”
不仅敢贿赂他,敢抓他的衣袖,便连自称时,也是一会儿“嫔妾”一会儿“我”。
裴璎大大方方地收回自己的手:
“我为何要怕您呢?往大了说,您是圣明天子,我是您的子民,该对您敬仰仰慕,却不该对您心存惧怕。“
“往小了说呢?”
“往小了说,您是我的夫君,我是您的妾室,更该敬您爱您,而不是怕您。”
这说法,倒有些意思,和她刚才的举动一样。
秦峥笑了:
“好,你在钟粹宫等着吧,朕晚些去你那儿用膳。”
“嫔妾遵旨。”
裴璎行了一礼后,便带着闻笙告退。
秦峥站在原地,一直等裴璎主仆二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后,才唤了一声:
“卫临。”
声音落下,卫临身着玄衣从暗处一跃而出,单膝跪在秦峥身前:
“臣在。”
秦峥的声音很轻:
“去查一查裴才人近几日的动静,尤其是,与御前伺候的人可有牵扯。”
查完之后,他才好确定,今儿这恰到好处的相遇,是否当真只是巧合。
若是巧合,那自然很好。
若不是——
秦峥的神色中带了几分晦暗不明:难得遇到一个容貌上与阿璇如此相似的,希望她乖一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