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波此时正坐在椅子上,本能地想站起来,但想到刚才在会议室里这位付局并没有站在自己这一边,而是打起了太极拳,不免还有点生气。“哪敢,我们这些小角色怎么敢委屈呢?”江波回答道。付义华笑了,“案子没办好,这脾气倒是不小。”毕竟案子没破,自己也硬气不起来,江波把头扭向了窗外,并不看他。“想必,郑副县长为什么这么做,你也清楚吧?”付义华问道。“清楚,心里跟一面镜子似的,门清。”江波的气依然没有消。
宁言豪的动作很快,DNA匹配成功,再加上杨忠胳膊上的伤和他的口供,这件事很快就有了结果。
结案会议下午就要举行,这样的效率和方式让江波措手不及,明明离凶手还那么远,怎么就要结案了呢?
走廊里,江波碰到了宁言豪,对方摆出了胜利者的姿态。
“你以什么结论结案?”江波还是想知道对方的盘算,不禁开口问道。
宁言豪看了他一眼,就像是胜利者给失败者的怜悯,”告诉你也无妨,杨忠犯故意伤害罪,马智勇多次在同学欺压下,心理无法承受,导致自杀。”
江波听后皱起了眉。
这样的结论,跟自己这几天的调查取证完全不符,根本就是拍脑袋拍出来的结果。
“你这没有证据支持,不会通过的。”江波坚定地说道。
“通不通过,下午不就开会了嘛,到时候还请你这位负责人给再提供点证据。呵呵。”宁言豪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接着说,“我给过你时间,给过你机会,可你都浪费了,最后还得麻烦我亲自出马才能解决。”
江波实在看不下去对方的嘴脸,哼了一声就离开了。
下午的结案会由郑副县长亲自主持,会议一开始,郑则贤就给会议定了调,今天就要讨论清楚事件真相,然后结案。
这样的开局让江波感到这一切仿佛是宁言豪与郑则贤商量好的,估计付义华局长也都被蒙在了鼓里。
会议很高效,宁言豪把DNA 匹配情况、杨忠承认对马智勇的殴打以及自己的伤痕做了介绍,认定杨忠犯故意伤害罪,并过失导致了马智勇的死亡。
“不行,这样的罪太重了,并没有任何证据的支撑。”江波坚决反对,同时,他看了付义华一眼,对方并没有表态。
“噢?江副队长有自己的想法?”郑则贤笑着问道。
“首先,说是故意伤害,根本谈不上,杨忠的确对马智勇进行了殴打,但马智勇身上的伤连轻伤都算不上,所以,怎么说也不是故意伤害罪,再者,马智勇的死按照你们的说法,是自杀,这也是完全独立的介入因素,阻断了杨忠的殴打与马智勇死的因果关系,杨忠不需要对马智勇的死负责任,所以,他根本就不是犯罪,打人的确是违规的,但最多也就是派出所行政拘留,不需要我们刑警去负责。”
江波顺着对方的思路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你接着说。”郑则贤笑道。
“更何况,我们已经有初步的证据证明,这是一场谋杀案,并不是自杀,并且……”
江波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宁言豪打断了,“你说是谋杀案,那凶手在哪里?这么久了,怎么没有任何进展,你跟你的团队都一直在忙些什么?”
江波无言以对,毕竟,截至目前,自己并没有拿出真正有效的证据来指认凶手,连凶手的轮廓也没有摸清,这给了宁言豪可趁之机。
看到江波并没有说话,郑则贤转而对付义华说道,“老付,你呢?什么意见?”
付义华看了看在场的人员,开会人员是郑副县长定的,从人员组成上看,绝大部分都是郑则贤的人,如果江波不是这次命案的负责人,恐怕都不会让他参加此次会议。
付义华清了清嗓,说道,“郑县长,宁队和江队各有道理,宁队想尽快结案,平息社会上的恐慌,而江队考虑地更多的是证据,最后还是需要你来定。”
江波有点惊讶,他本以为付局长会站在自己这一边,但他没想到付局长说出这句看似不偏不倚,但实质上却把主动权让给对方的话,只要付局长坚持,哪怕是郑副县长要求结案,也应该能再争取几天吧。
郑则贤笑了笑,并没有给其他人开口说话的机会,直接将口径对准了江波,毕竟他才是主要的反对者。
“江副队长,你能接受到什么程度的处置,是按犯罪办还是按违返行政管理规定,交派出所?”郑则贤笑道。
江波感到对方的话已经有些刷新了自己的认识,“办案是一场权衡吗?真实情况是什么,不就应该是什么吗?这也是能讨价还价的吗?”但看到付义华投过来的眼光,他知道这话不能说出口,他避开了那个眼光,其他的话,他总是要说个明白的,要不然,对不起死去父亲的多年教导。
“郑县长,杨忠的确在马智勇死前殴打过他,但从死者的伤势来看,轻伤都算不上,就更谈不上故意伤害罪,刚才我把自己的观点都已说得非常清楚了,如果真的要追究这个责任,最多就是行政拘留,但我建议批评教育、留校察看,一旦被行拘,杨忠的学业怎么办?肯定是会被学校开除,这与保护未成年人的原则也不契合。”江波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郑则贤还是一副笑脸,倒也符合程飞给他起的“笑面虎”的绰号,他抿了抿嘴,笑道,“江队长,既然这样,那就按你的意思办,给他一个批评教育,然后对外公布,马智勇由于多时的学生欺压,以死于自杀结案,但你们公安局内部是不是结案,还查不查,怎么查,那是你们内部的事,我不再干涉,但是案子,今天一定要给社会一个说法。”
“可是……”江波正想反驳,又被tຊ郑则贤打断了,并且脸色一变,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威严,一种不容他们践踏的权威。
“没有可是,这么久了,不能给社会、给群众、给人民一个交待,这起案子,你想拖到什么时候?十五年吗?”
杀人诛心呀!
说这句话的时候,郑则贤扫了付义华一眼,付义华明白对方是在点他。
江正的案子已经十五年了,只不过郑则贤并不关注陈年旧案,那时,他还没有分管丰安县的刑侦工作,并不会影响到他的仕途。
听到郑则贤的这句话,江波瞬间暴怒,正想拍案而起,被坐在他旁边的付义华抓住了,在桌下对着他摇摇手,示意他不要冲动,跟副县长闹翻,恐怕这个刑警就做到头了。
“好,如果没有人反对,这起案子就这样定了,宁言豪,后面的事具体你来处理。”郑则贤下了定论。
江波无奈地低下了头。
“江波,如果你觉得这起案子另有真相,我不反对你在内部继续实施侦查,但是对外,这已经结案。”
郑则贤并没有借杨忠之事把事情做绝,给了江波在内部继续侦查的空间,他想要的只是外部社会的舆论,江波瞬间明白了郑则贤的用意。
一切都是因为下半年的县长竞选,与自己的小嬢刘文婕一样,一切影响自己社会形象的事,均要消灭在萌芽状态。
而给自己留下了一个空间,表面上看是本着绝不放过凶手的正义感,实质上又何尝不是一场交易呢,给江波留有空间,是也想要江波作为县人大代表的那一票。
而那个宁言豪,无非就是帮助郑则贤四处拉票的走狗罢了。
江波想到这里,也清醒了很多,他知道,无论今天自己拿出多少证据,都无济于事,因为那位有拍板权力的人,关注点根本就不在这里,他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对付自己的手段。
把杨忠按故意伤害罪判刑,那根本行不通,检察院、法院,不可能都有他的人,这条通道他打不通的话,怎么可能随意给一个没有犯罪的人判刑呢?
一开始就把罪名起高,就是为了跟自己有一个讨价还价的余地,至于是教育,是拘留,还是判刑,他们也根本不关心,他们只要自己松口,此事能够顺利结案,在树立一个良好的社会形象。
江波掩面,无言以对,也难怪付义华局长并没有站在自己这边,他站哪一边也都不重要,无非是多下一步棋的事。
江波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办公室,于知秋和程飞见他这副模样,焦急地也围了过来。
就在此时,门口一名年轻警察敲了敲门,向办公室里面说道,“江队长,付局长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不去。”江波依然生着气,不禁有些孩子气地说道。
这让门口的年轻警察吃了一惊,但任务已经完成,也就自然离开了。
“怎么回事呀,你倒是说句话呀,闷着是什么道理?”叶知秋见到他这样子,心里不免担心了起来。
“感觉被人耍了。”江波愤愤地说道,然后把刚才在会议室里的事捡主要内容说了一遍。
“这简直就是开玩笑嘛。”程飞听后也皱起了眉,“不是,这政治现在都这么玩了吗?”
“真是讽刺,我们在前方拼搏查案,他们考虑地却是自己的形象和仕途。”于知秋也是气愤不已。
此时,门突然被关上了,“怎么?感到委屈?”来人笑着说道。
三人抬头,发现付义华已经站在了门后。
江波此时正坐在椅子上,本能地想站起来,但想到刚才在会议室里这位付局并没有站在自己这一边,而是打起了太极拳,不免还有点生气。
“哪敢,我们这些小角色怎么敢委屈呢?”江波回答道。
付义华笑了,“案子没办好,这脾气倒是不小。”
毕竟案子没破,自己也硬气不起来,江波把头扭向了窗外,并不看他。
“想必,郑副县长为什么这么做,你也清楚吧?”付义华问道。
“清楚,心里跟一面镜子似的,门清。”江波的气依然没有消。
付义华笑了,“你小子生气的时候,跟你父亲真是一模一样。”
江波看了付义华一眼,没有说话。
“劝你的话就不说了,你要真 想搬回一局,就赶紧把案子破了,等你把真实完整的证据摆在大家面前的时候,相信谁也认吧。生什么气呢,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没有破案,让人抓住了把柄。”
“行了,您老也别说了,程飞送客。”
程飞看了于知秋一眼,不知如何是好。
付义华拍了拍他,“算了,既然这么不欢迎我,那我也知趣,自己走吧,记住,尽早破案。”说罢,笑着走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