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程敏政忙起身道。“母亲,这是国子监祭酒程大人。”俞霜纨在旁边轻声提醒了一句,她不想将程敏政得罪狠了。“原来是程大人,老身有礼了。”洛俞氏马上变了脸色,换上了一脸的笑容。“不知府上大姑娘犯了何事,老夫人这般气怒?”程敏政问。“程大人不知,这孽障被山贼劫走,没了清白身子,我们侯府的脸面都被丢尽了。”洛俞氏说完又催促了一声那两个婆子:“还不快些将人带走,留在这里污大家的眼!”
一直暗地打量俞霜纨那边动静的洛甯眸色微暗。
如今父亲洛坤不在府里,俞霜纨应该是要请福庆堂的祖母过来。
祖母是俞霜纨的亲姑姑。
当年南阳侯府遭难,祖父看上安远伯府的钱财和舅父在中书省任职,便让独子洛坤娶了母亲。
但祖母一心认定是因着母亲才毁了与娘家平宁伯府的婚约,所以对母亲一直极为苛刻,对洛焱和洛甯这对龙凤胎兄妹更没有一个好脸色。
可当时提出解除婚约的,明明是平宁伯府。
“侯夫人可告诉老夫这是怎么回事吗?为什么洛小公子在国子监学考中做的诗文与这篇几乎一模一样,除了末尾的一句有两字不同。”
难怪他当时看这篇诗文时觉得最后一句有些不雅,与前面的措辞大不相同。
程敏政最恨有人在学问上弄虚作假,今日又正好借着此事给爱徒做主。
“程祭酒息怒,此事怕是有些误会……”
俞霜纨一面解释一面往继子这边看。
可惜洛焱被洛甯挡得严严实实的,而洛甯,似是已经被程敏政的话说愣了。
“请祭酒大人容妾身将焕儿唤到此处询问,此事定会给大人一个交代。”
“来人,给大人上茶。”
洛甯不得不配合她这位继母,不过片刻,方才的惊慌心虚已经全然不见,面上只剩一点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和担忧。
程敏政自然不可能跟一个妇人争执,面上怒气未减,但还是接过了丫鬟地上的茶水,不过他没有依着俞霜纨的请求坐到桌边去,而是继续坐在床前。
“洛甯那丫头在里面吗?如今外面传得这般难听,她不在佛堂跪着忏悔,竟还在府里闲逛!”
一刻钟后,拐杖拄地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母亲,怎么过来了?”
俞霜纨一脸疑惑地迎上去,眼底却是闪过喜意。
“还不是为这孽障,你们几个将这败坏侯府名声,没了清白之身的孽障给我押去佛堂跪着。”
洛俞氏被俞霜纨扶着,用拐杖指着洛甯,吩咐身后跟着的婆子。
两个面色凶恶的婆子立时往里边走来。
“等等!”
程敏政忙起身道。
“母亲,这是国子监祭酒程大人。”
俞霜纨在旁边轻声提醒了一句,她不想将程敏政得罪狠了。
“原来是程大人,老身有礼了。”
洛俞氏马上变了脸色,换上了一脸的笑容。
“不知府上大姑娘犯了何事,老夫人这般气怒?”
程敏政问。
“程大人不知,这孽障被山贼劫走,没了清白身子,我们侯府的脸面都被丢尽了。”
洛俞氏说完又催促了一声那两个婆子:“还不快些将人带走,留在这里污大家的眼!”
“祖母这话从何说起?”
洛甯面上又惊又疑惑,眼里也红红的,极是委屈。
“咳咳……祖母,甯儿如今好好的,怎么会被山贼……”
床上的洛焱也急得不行。
他方才见到妹妹安好地出现在自己身前,只当前面的话都是谣传,后边又见着妹妹镇定自若地行事,他虽疑惑但到底把那件事丢在了一边。
“真是没脸没皮,没了清白还一点都不知羞耻,我们侯府有你这孽障真是祖上不幸。”
“老夫人,这话太过了,别说这事如今还没理清,就算是那些山贼对府上大姑娘有不轨之意,大姑娘也是受害的一方。”
程敏政听不下去了,大楚的确重女子闺誉,那也极少上来就喊打喊杀的,何况还有他这个外人在。
“那也定是她不检点在先,坏了清名的姑娘我们南阳侯府是容不得的。”
洛焱氏恨声道。
“母亲,虽说污了名声的姑娘对我们府里会有些影响,但程大人说的在理,此事确实不能全怪甯儿,母亲教导一番就是,若真让她如别的坏了名声的姑娘那般自我了结,我这心里怎么舍得。”
“焱儿定然也受不住。”
俞霜纨轻轻捏了tຊ捏洛俞氏的胳臂,话却是对着床上的洛焱说的。
洛焱嘴唇颤了颤,面色苍白:“先生,那篇诗文……”
“大哥!”
洛甯转身重重唤了一声,趁着背过身子,眼里满是不赞同和伤心:“甯儿真的没有……”
洛焱却是摇摇头,他不能眼看着妹妹被祖母磋磨,甚至被逼死在自己眼前。
程敏政也在旁边气得不轻,他算是看出来了,这老夫人是南阳侯夫人找来威胁爱徒的,握着她胞妹的生死,爱徒自然只能为洛焕遮掩,难怪那侯府小公子现在都不见踪影。
但如何处置失贞的女子是南阳侯府的家事,他也管不得,只可恨侯府这两个女人,心思狠毒又没脸皮。
“既然这孽障毫无悔过之意,章妈妈,你去准备白绫。”
洛俞氏见洛焱停了话头,吩咐道。
“是,老夫人。”
章妈妈自是欣喜听从。
“你们……”
程敏政气得满脸铁青。
“老夫人,夫人,外面……”
但章妈妈不过出去片刻,就一脸惊慌地回来了。
“襄阳长公主府的人在外边。”
襄阳长公主?
俞霜纨一脸疑惑,他们南阳侯府和长公主,素无交集。
“还不快将人请进来,长公主府的人你们也敢怠慢。”
俞霜纨还没来得及多想,洛俞氏已经催着人去请。
“母亲……”
俞霜纨觉得此事有异,下意识地要阻拦,但公主府的人已到门口。
为首的是一位掌事妈妈,身着檀色锦缎褙子,小盘髻上插着一支赤金簪子,一对松鹤延年纹玉梳,目光威严冷肃,后面跟着一个背着箱子的老者,一个婢女模样的人,还有一个持刀护卫。
“洛大姑娘可在?”
那掌事进了屋子,淡声问道。
“小女便是。”
洛甯走上前来,看了眼留在门边的护卫,眸光微顿。
“公主府内掌事卢芸娘,替长公主殿下谢过洛大姑娘今日相助之恩。”
看着这位掌事妈妈对着洛甯极为恭敬地行下礼去,屋子里的人一时都愣住了,长公主府的内掌事,可是四品女官。
洛甯眼里,也难掩疑惑。
“洛大姑娘为救长公主受了伤,殿下不放心,特意让奴婢带了公主府的侍医过来为姑娘看诊。”
在屋子里众人回过神来之前,洛甯已经被公主府的侍女扶到桌前坐下。
“这……”
洛俞氏刚要说话,就被自己侄女扯了下袖子。
方才事出不断,俞霜纨这时才发现,洛甯那一身鲛绡冰丝料子,这料子不仅在日头下看着格外流光溢彩,而且夏日穿着便能清凉无汗,十分金贵珍稀,京城这些高门府邸里也未必能拿出一匹,她也只在玉玑公主府上见过。
“姑娘的脚伤不轻,但未伤及骨头,休养一段时日便可,就是这些日子行动上会不便些,姑娘要生受几日疼痛,不过若是每日换药前能冰敷一会儿,胀痛就会好些。”
这话似有刻意解释的意思。
洛甯瞥见门边站得笔直的护卫,心底微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