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无忧忙贴近身子朝窗牖外着急的大力锤了几下,“可是小哥儿打趣儿我拿我取乐?既个个都有还能跑了我?这笑话可并不好笑。”“谁同你取乐?这可是侯爷金口玉言亲说的!我怎么敢胡编?怪也只怪你没个眼力价儿,敢惹侯爷生气,命没丢就不错了!要说你怎么也是见山院的大丫鬟,要是好好伺候咱家侯爷...”后面的话她一概听不进去了,只知道满府都有银子赏钱,却只她一个铜子儿没有!且是他沈卿司特意交代的!“沈卿司你个不拔毛的小气鬼!”
寿安堂气氛出奇的安静,仿似远处枯枝上的麻雀煽动翅膀的声响,都一清二楚。
“你叫我说你什么好!”
沉思良久的霍老夫人以杖捶地,忍不住教训着眼前哭哭啼啼的沈惜怜。
“你大哥是个什么霸道性子你还不知?从小到大,谁敢动他的东西?”
沈惜怜顿觉委屈,“可是从小到大只要我要的东西,大哥都从来没有吝啬不给的!怎么、怎么偏这次就不同了?大母昨个儿你是没瞧见,大哥看我的时候仿佛要吃人似的!”说完,又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那也要他愿意给!”
她昨个儿听慈岁说惜怜将那丫头要了去,尚还觉得有些可惜,已经掂量着府里或外头哪里还有更合适的丫头。
可今儿早上下人来报昨晚的事,她也是唬了一跳,她那长孙沈卿司虽是个冷面厉害的,可对着自己小妹却是宠得上天,这般的她不给面子的事情,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小孙女的哭声幽咽难过,似乎是真的被他大哥昨天的样子给吓到了。
大母叹气,心道,这还不过还是个孩子。从小又是个金尊玉贵宠爱着长大的,哪里见过别人这般的冷脸儿?
一时间也心疼不已,伸开双手,将沈惜怜搂入怀中安慰,“你大哥也是,不过就是个丫头,给你又怎样,值当这般?快别哭了,哭的大母心都疼了,回头大母说说他。”
沈惜怜觉得自己本就委屈,一听安慰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愣是哭的霍老夫人好话说尽才算止住黄河。
“那、那大母你说,大哥他、不会怪我吧?”
霍老夫人一笑,“你大哥不是个爱计较的,再说,人不是已经被他捉回去了吗?”
“那...”沈惜怜试着打探,“那不如大母把无忧姐姐要过来给我呢?左右我是答应过她的,只是我可不敢去惹他那尊活佛了!”
“还敢惦记这事儿!”大母皱着眉在她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难道你非得惹你大哥真生你的气不成?”
“可是我已经答应过她的...”
“一个奴婢!主子让她去哪伺候她就得去哪伺候!”
霍老夫人是个明事理的,可明的可不是奴才的事理。奴婢就是奴婢,养一只雀儿鸟儿的没有任何区别。
看着大母严厉教训的样子,沈惜怜还是放弃自己曾经给桑无忧承诺的事情。
虽然对桑无忧有所亏欠,可是说到底她该做的都做了。
难道还真让她为了一个外人还是个奴婢去惹大母和大哥的不快不成?
沈惜怜又与霍老夫人话了许久,一起餐饭后才略带心事地回去了。
“老夫人不必担心,眼下惜怜小姐虽然不太顺心,可她性子转眼就忘了,不然就再从外面找些伤残的动物回来给她,没几天就又欢欢喜喜的了。”
“我担心的倒不是她,而是褚修。”
慈岁微微一惊,“大爷那儿?不知大爷那儿可有什么让老夫人担心的?”
霍老夫人擦拭着手中的承影宝剑,那原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沈卿司父亲留下的遗物,“看来,这丫头是真入了褚修的眼了,竟舍得让惜怜受委屈。我只怕,他跟他爹一样,是个执拗的情种...”
“怎么会呢老夫人,咱家夫人乃是侯府嫡女,那是怎样的尊贵,又是怎样的风姿?岂是她一介烧火丫头堪比的?要真比一比,那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你说的,倒也不无道理。一个孤女罢了,恐怕连字都不识一个,褚修岂会看上一个没见识、没身份的?看来是我老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起先,我还怕自己把她送到褚修身边是个错呢。”
“老夫人说这话更是多虑!那丫头不说别的,样貌打扮起来确实有三分姿色,男人嘛,哪个还不爱个俊的?再言,她若是有福诞下子孙,如哪一日大爷不喜欢她了,亦或是王爷郡主有嫌,她一个无身份背景的孤女,咱沈府不是说打发就打发了?去母留子,比那些有身份的,可是省心得很。”
“若真那么做,岂不是显得我们太不近人情?不可不可...”
慈岁见老夫人面露难色,更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老夫人!咱们难道还真能亏着她不成?给她一大笔的安置费,这辈子都吃喝不愁了,还不算是个恩赐吗?”
霍老夫人不再言语,只瞧着手中湛亮的宝剑入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尚且不管其他,眼下还是沈府的后嗣最重要。见山院里的小丫头们私下可都说清楚了?”
慈岁笑颜上前给老夫人敲敲肩膀,“老祖宗且放心吧!个个我都提点好了,只要咱家大爷瞧上,那几个就无有不依的!都指着盼着呢!”
她这才放心的点点头,“我知你一直想给你家大郎谋个闲职,我会同褚修说说的。”
慈岁听了这话几近要哭出来,忙跪倒在地磕头连连,“谢老祖宗赏赐!奴婢感激不尽!”
“快起来,这是做什么?我从霍家带过来的丫头如今也就剩下你了,细数下来这些年,竟是你陪我是最久...”
她似是想起些故人落寞,眼底浮漫出难得的女子惆怅,不过倏尔便消失,只轻轻搭了慈岁的手,“咱们俩孤老婆子自然也不必这般生分计较了。”
慈岁这才起身擦擦眼泪,心里冒出欢欣感恩的期翼来。
贵人只一伸手,便能摘得tຊ奴才们远眺天边的云彩。
不识抬举的,只是柴房的那个罢。
桑无忧才不稀罕什么通房小妾,她虽被困在柴房里,却也不算难熬。
该吃什么她还是吃什么,又不用伺候冤家,又不用干活的,虽吃得不好,她却不在乎。
甚至她还托了红袖把她的针线给捎了进来,这才几日的功夫,又给她熬出七八张帕子来。
过的竟是进沈府以来最安心舒服的日子。
可是很快,她又笑不出来了。
府里嘀嘀嗒嗒的好不热闹,个个打这儿过的丫鬟小厮婆子们都是笑语嫣然,藏不住的喜悦笑声都钻进了她这穷破漏顶的柴房里。
她敲了敲窗牖,又抻着脖子问外面的小厮,“小哥儿,外头这是怎么了?”
那小厮才得了赏赐,心头乐呵呵的自然愿意和她搭话,“怎么了?有天大的好事!”
“你在这柴房里闷了几天自然不知。今个儿圣上隆恩,咱家大爷任命下来了,位列三孤少师,赏千金、封万户侯!大爷如今已是京城新贵——永定侯!”
“嘿嘿,咱沈府一夕之间就成了侯府了!”
不同于小厮的兴奋难自抑,桑无忧却听得心惊。
沈府越是势大,她的处境越是艰难。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天开眼的、咱们下人都跟着沾光呢!”
外面小厮自得之笑传来,桑无忧忙上前问,“咱们下人可有什么好处?”
“有!个个都有赏赐嘞!”他抱紧怀里的十两银子和一颗金瓜子笑得不见瞳眼。
这些钱可够他娶个漂亮媳妇还绰绰有余,能不笑吗?
提到有钱得,桑无忧也开心了起来,掂量着自己怎么说也是见山院的大丫头,赏钱恐怕只多不少顿时喜上心头,正要问上一问,却被小厮接下来的话气的魂飞九天。
“不过你是唯一那个没有这福气的,沈府个个都得了赏,除了你!”
桑无忧忙贴近身子朝窗牖外着急的大力锤了几下,“可是小哥儿打趣儿我拿我取乐?既个个都有还能跑了我?这笑话可并不好笑。”
“谁同你取乐?这可是侯爷金口玉言亲说的!我怎么敢胡编?怪也只怪你没个眼力价儿,敢惹侯爷生气,命没丢就不错了!要说你怎么也是见山院的大丫鬟,要是好好伺候咱家侯爷...”
后面的话她一概听不进去了,只知道满府都有银子赏钱,却只她一个铜子儿没有!
且是他沈卿司特意交代的!
“沈卿司你个不拔毛的小气鬼!”
她丢了魂儿一般转回柴房角落里去,拿起个小树杈在地上画圈圈,“铁公鸡沈卿司,你小心天雷劈脑子!”
才怒目切齿地骂个几句,便听外面的小厮惊讶的声音。
“慈岁姑姑?您怎么有空到这儿来了?”
她在里头竖起耳朵,听见慈岁熟悉的淡漠,“把门打开,我进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