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横刀截断的柴火底不乏锐利的尖刺,将她手背刺破了好几个口子她也浑然不觉,只不停地使劲儿往里摸。终于,叫她寻了个圆满。手心里,捧着的银子,还沾了几点斑斑血迹。她却笑了起来。盈盈秋子水波横起,却透着奇异的光。一下子,便存够了离府的钱!大颗大颗的眼泪前呼后拥,落在地上不成珍珠,反成拧着尘土的污点儿。此时日头高照,沈卿司得了一盏长明万载玉灯,捧在手里把玩。“看来肖大人是把侯爷作挚友的,这般价值连城的好物也舍得送给侯爷。”
药,极苦。
又浓稠又腥气。
桑无忧却日日都要喝上整三大海碗。
飞星如个视监般,翘着腿半坐小杌子,斜眼睨着喝完苦药仍忍不住浑身一抖的人,又冷冷提醒,“底儿还有,喝光它。”
那海碗底下只剩下不过一点残留的药渣子。
“好妹妹,就剩下点药渣子而已,不影响的...”
“谁是你妹妹?”
飞星嫌恶地往后一松头,挤出浅浅的双下巴来,拧着鼻子连瞧都不瞧她,只扫扫自己的双花绣袖角,仿佛在掸去什么脏东西。
“你可不要随意攀我,侯府管事婆子刘妈妈乃我母亲,父亲是侯府护院,我可是侯府的家生子,与你这从外面来的,可不是一个路数!”
不过都是供人驱使的奴才。
父母都是为人奴才,这竟还成了此人骄傲的谈资。
桑无忧心内冷笑,先前眼底那点子善意温柔全散了去,只余淡淡冷漠,抄起脚边的茶壶,往那海碗里倒水,那黑漆漆的药渣子瞬间被冲散了,混出青青土色。
冷茶就着药渣,一口就喝光了去,五脏也透出冷意来。
“可以了吗?”
飞星冷哼一声,一把夺过碗,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桑无忧见她走了,走到柴房的最里面,拨开最后的一捆柴火,放倒又伸手一抽,便从里面抽出自己的提前包好的针线活计。
立着耳朵细听外面的动静,知道此时正是侯府忙活的时候,又不是饭点,自然鲜少有人来这柴房,这才微微放下些心来,又绣起自己的花样来。
才绣一半,却听见外面又传来淡淡的脚步声。
她忙收了针线和帕子,又用旧布皮包好,这帕子若坏了抽了一个丝,那就不值钱了,自然要小心些,转手才塞进身边的柴堆了里。
“无忧姐。”
推门来的竟是摘星阁的松翠,手中还提溜着个精巧的食盒子。
桑无忧见之淡淡一笑起身相迎,“你怎么来这儿了?”
“小姐一直惦记着无忧姐呢,这不,还给你带来了好东西!”
打开食盒子,里面是香气扑鼻的炙鸭肉、糯米羹和一碗热腾腾的鱼头豆腐汤并几份下菜的小咸菜。
关柴房的这些日子,她吃的皆是膳房剩下的粗茶冷饭,又少见阳光,连个炭火也没有,忽觉这热气腾腾的饭菜,心中说不出的感动。
“麻烦转告小姐,我无事,不过被关几天柴房,说是关起来,也是照样吃喝,这还因祸得福休息了好些日子,还请她宽心。”
瞧着她坦然的笑,松翠目色却有些怪异,不愿的语气低声道,“你倒是悠闲快乐的好日子,连活都不用干,照样拿工钱!”
松翠与她不过一步之遥,这话她听得一清二楚,才浮起的心又急速下沉去。
“我家小姐说,她答应你的事可能办不好了!”
桑无忧从那日被沈卿司扛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知晓沈惜怜的选择了,她并无丝毫的责怪,甚至对她有些愧疚,说到底自己确实利用了她的。
“为了你的事情,小姐挨了老祖宗好一顿骂!就连咱家侯爷也都给甩了脸子!天晓得,我们家小姐天上棉花做的软人儿,哪里受过这般的委屈?不过是为了你一个下人...”
说到这儿,松翠好似意识到了自己说了错话,讪笑一声,“总之,要我看,小姐这般对你,你也应该心怀感恩了!”
抬头,见往常灵巧的人儿现只呆呆的瞧着那碗鱼汤,不知想些什么。
“还有一件事情,我要同你说清楚。”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旧荷包,哗啦啦倒出约莫三十两碎银子,坠进黑黢黢的地上,还要几个滚进了不远处的柴堆里,不见了踪迹。
“这钱是小姐特意吩咐赏给你的,算是你那日雪塑的赏钱!无忧姐你收了钱,以后这件事儿你也莫要提了,梦里也不许惦记!”
“摘星阁人杂事多,小姐又是个多思的性子,见了你也必要想起这遭操心事儿,惹她不快!以后我们那儿...你也不必再去了!”
原是用钱,堵她的口。
三十两银子。
正好是她辛苦攒了六年的总数。
就好好地瘫在她的眼前,触手可及。
可她,并不愿要这三十两。
那点可怜的自尊又不恰当地冒出来。
这钱,不过是沈惜怜买自己心里那点尊贵的愧意。
上等人的愧意,都是用钱可以衡量弥补的。
一点愧意,便抵得六年日夜熬碌。
她低下身子,一颗一颗捡着满地的碎银子。
松翠原本略带犹豫的眼此刻见低下的身段,也觉不耻起来,“以后见着小姐,识趣些、躲着点儿走,莫要碍贵人的眼!”
说完,便瞧着低头捡钱的桑无忧瞪上好几眼,“真是便宜你了!”
说完,轻啐一口,方恨恨地快着脚步出去,怕什么缠上自己似的。
桑无忧未曾听到一般。
只伏下身子,去够、去摸那几颗散落在柴火堆里的碎银子块儿。
被横刀截断的柴火底不乏锐利的尖刺,将她手背刺破了好几个口子她也浑然不觉,只不停地使劲儿往里摸。
终于,叫她寻了个圆满。
手心里,捧着的银子,还沾了几点斑斑血迹。
她却笑了起来。
盈盈秋子水波横起,却透着奇异的光。
一下子,便存够了离府的钱!
大颗大颗的眼泪前呼后拥,落在地上不成珍珠,反成拧着尘土的污点儿。
此时日头高照,沈卿司得了一盏长明万载玉灯,捧在手里把玩。
“看来肖大人是把侯爷作挚友的,这般价值连城的好物也舍得送给侯爷。”
沈卿司淡笑未语,只觉这玉灯触手温腻冰凉,灯身玲珑玉白,宛如女子的一截皓腕。
“去问问她知错了没,就放出来罢。”
铁林一时摸不到头脑,“侯爷让我问谁?”
还是霍刀轻轻在后用手一推,二人快速交换个眼神。
“臣这就去。”
铁林出了门还是丈二和尚,霍刀拿手肘一推他的胸膛,“往常见你机灵,反倒不如我了?”
“你快别卖关子了!侯爷到底说的是谁?”
霍刀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叹一口气,方走了。
独留铁林瞠目结舌,反应过来朝着那高大的身影怒喊,“嘿你个霍刀!有种比画比画!”
霍刀一个侧眸,猛然抽出腰间环首刀。
铁林笑的眼角扯出一对炸开的褶子,“霍大哥、霍大爷,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