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郁棠半张着嘴,哑口无言。如果世界上有节俭大赛,罗梅香同志已经能入选种子选手了,没想到强中自有强中手,更抠门的在这儿等着呢。但凡秦郁棠有挣一块钱的能力,她也要开口吐槽季振山两口子小气鬼,可谁让她不事生产,是个光吃饭不干活的剥削阶级,即便再鄙夷这种行为,也没法儿站在道德制高点予以批判,人家会说——有本事你替我送这份人情啊!秦郁棠没本事,她只能默默地替季茗心感到惋惜。唐乐橙生日当天,家里摆了十几桌,作为主角的她坐在最中间的那张桌上,身旁围绕着的是自己钦点的好朋友们和几位年级稍大的堂姐。
九月底,天秤座的唐乐橙同学要过生日了,村里孩子记虚岁,她又因为转学等原因多念了一次一年级,因此领先全班同学,率先迈入了十岁大关。
十岁——和周岁、六十岁一样需要大操大办,村里许多户都被邀去吃席,几家欢喜几家愁。
秦郁棠不用操心份子钱,自然不懂大人们谈起这事时神情里的微妙,她只觉得期待。
流水席,尤其是不在年关的流水席,是很馋人的:梅菜扣肉、蒸鱼、蒸肉丸、厚千张炖牛肉、胡萝卜焖鸭子……想到这些秦郁棠就忍不住要咽口水。
她向季茗心转述时眉飞色舞,俨然已经透过时空,看见了未来:“乐橙还要骑马呢,你骑过马吗?”
“没骑过。”季茗心坐在台阶上,低头洗手里的卡牌,这里边一半是他吃干脆面开出来的,另一半是从别的小孩那儿赢过来的——近期的挚爱,走哪儿都得揣着。
秦郁棠自顾自往下说:“我也没骑过,不过没关系,等到10岁了就能骑了,哦对了!你到时候吃饭不要吃太饱,因为下午还有一个10层的大蛋糕,你吃饱了就吃不下了!”
季茗心有些尴尬,但无法再拖延下去,如实道:“我去不了。”
“啊?”秦郁棠极为震惊:“我昨天明明看见乐橙的奶奶去你家了呀?”
连寒暄的开场白都听见了,说的就是自家请客,喊季振山一家吃席的事儿,难道说……
“我奶奶说不去就不用送人情。”
秦郁棠半张着嘴,哑口无言。
如果世界上有节俭大赛,罗梅香同志已经能入选种子选手了,没想到强中自有强中手,更抠门的在这儿等着呢。
但凡秦郁棠有挣一块钱的能力,她也要开口吐槽季振山两口子小气鬼,可谁让她不事生产,是个光吃饭不干活的剥削阶级,即便再鄙夷这种行为,也没法儿站在道德制高点予以批判,人家会说——有本事你替我送这份人情啊!
秦郁棠没本事,她只能默默地替季茗心感到惋惜。
唐乐橙生日当天,家里摆了十几桌,作为主角的她坐在最中间的那张桌上,身旁围绕着的是自己钦点的好朋友们和几位年级稍大的堂姐。
秦郁棠很荣幸,就坐在她右手边,边吃边问:“骑马的感觉怎么样?”
乐橙说那匹马后脖子上的毛真长,自己想抓一抓,又害怕把它抓疼了被掀下来。
秦郁棠捧腹大笑,宣称等下次自己骑马的时候替她试一试。
乐橙亦笑:“好啊,不过你没弟弟——你可以喊季茗心陪你一起坐。”
秦郁棠不知为什么笑不出来了,她一时分神想起上午看到那匹油光水滑的大马出场的画面:马鞍上坐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大的是唐乐橙,坐在后面,小的是唐乐佑,被姐姐护在怀里,鞭炮声响起时,三岁的唐乐佑吓得直往乐橙怀里钻,而唐乐橙虽然也害怕,还是搂住了弟弟,笑着安慰。
周围的大人们纷纷夸乐橙懂事,有姐姐样,姐弟俩感情好。
只有秦郁棠,她心里不是滋味——不是乐橙一个人过生日吗?凭什么要和弟弟一起骑马?
乐橙一句话将秦郁棠从回忆画面里拉回现实:“季茗心怎么没来啊?”
“哦,他那个——”秦郁棠不想说实话,显得自己在一众外人前揭季茗心短似的,真要论亲疏,季茗心才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乐橙和他比都只能算是第二好。
“他不会是因为他爷爷奶奶不来所以没来吧?”乐橙凑在秦郁棠耳边问。
秦郁棠飞快眨眨眼,露tຊ出一个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我奶奶都在家里骂了他奶奶几百回了。”乐橙切一声,浑不在意道:“晚上你叫他来呗,我们不是有晚会吗?”
“好。”
秦郁棠答应得痛快,可实际操作起来很有难度——季茗心脸皮薄,不好意思白吃白喝,即便是秦郁棠出马相邀,他第一反应也还是拒绝。
“真的不去?”第十三次重复提问。
“不去。”季茗心像一把没有弱点的盾,任凭秦郁棠怎么威逼利诱都不为所动。
秦郁棠顿了顿,计上心头,开演——她耷拉下眉毛,一屁股坐在旁边,失落到:“那我也没脸去了。”
“为什么?”季茗心终于放下手里的卡牌,扭头看着她,疑惑道:“你不是还要表演节目吗?”
“大家都知道我来喊你了,要是最后你没去,他们肯定要问我。”
“问你什么?”季茗心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问我是不是跟你吵架了呗!”
季茗心做用力蹙眉思考状,过了几秒才理清楚:“如果不吵架,你喊我,我就非得去吗?”
“不然呢?”秦郁棠指着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季民心的胸口,强调:“大家都知道我们俩现在是最好的朋友,我亲自出马都喊不动你,真没脸去了。”
“好吧,那我……我得给她买个礼物。”季茗心的思维方式里有一条根本原则——不让秦郁棠难办,和令秦郁棠为难比起来,自己丢点脸不算啥。
可惜了,他的零花钱最近正处于枯水期,掏遍各种兜加起来也才不到二十块钱,文具店里最便宜的八音盒得卖39一个,他还不好意思买那款,觉得跌份儿。
秦郁棠绞尽脑汁才说动了他,生怕他因为没钱买礼物而打退堂鼓,于是一咬牙、一跺脚!把自己存了大半年的存钱罐提前打开,全部贡献给了季茗心。
“你数了吗?”季茗心头回见这么多钢镚儿,装在裤兜里,差点把裆扯掉,得用一只手抓着裤腰走路。
“67块钱。”秦郁棠根本不用数,自己的私房钱,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回味下这个数字的晋升之路——今晚不能了。
“等我妈给我打钱了,我还你100块。”
“哎,以后再说吧。”秦郁棠做好了他没钱可还的准备。
来不及缅怀自己逝去的私房钱,俩人龙卷风一般冲进了文具店,卡着预算最高值买了个能力范围内“血贵”的八音盒,文具店是一对夫妻开的,老板给季茗心裁完纸包好礼物,俩人一前一后溜出店门时,老板娘还在柜台数硬币呢。
买完礼物再赶去乐橙家就有些晚了,秦郁棠和季茗心在安静的省道上卯足了劲骑自行车,没有路灯,只有地平线上最后一丝晚霞照亮,渐渐地,月亮从云层里露出头来。
路上季茗心那辆名牌自行车的价值显示得淋漓尽致——谁骑它,谁就比另外一个快一大截。
季茗心骑车的技术是秦郁棠手把手教的,却因为金钱外挂而远远领先了师父,这让他有些羞赧。
“你骑我这辆吧。”他扶着车把在路边等到了姗姗来迟的秦郁棠。
秦郁棠也丝毫不和他客气,换了车踩得比他更猛,技术菜装备差的季茗心没过两分钟就连她背影也看不见了。
“还是你骑这辆吧。”秦郁棠又和他交换了回来。
俩人一路等等停停,到乐橙家门口时,为了流水席而搭的棚布已经收起来了,木门门缝里钻出热闹的笑声。
秦郁棠拽着锁好车的季茗心推门而入,室内爆发出一阵起哄的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