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晞此时心情大好,便笑眯眯地和众小姐们应酬,众人见她年纪小却不怯生,说话又坦诚有趣,索性更把常晗撇开,只和她说笑逗趣,气氛渐渐活络起来。又坐了一个多时辰,常大奶奶到底记挂着家里,便准备离席回家,建平伯府两位小姐与常晞十分投缘,此时已拉着常晞道:“过了正月你们再来我家玩,先说定了!”常晞想着二位小姐
她正想装呆糊弄过去,常昭却笑道:“六妹妹从小便喜欢研究花花草草的,让您见笑了!”
“哦?”永宁侯夫人顿时来了兴趣,笑问道:“你也喜欢花草?”
看来这永宁侯夫人是很喜欢的,可常晞无意博得她的关注,便红着脸道:“我不是喜欢花草,我只是喜欢做香,那梅花也只是在书上碰巧看到的而已。”
永宁侯夫人点点头,众人笑道:“这也是个老实的!”
李老太君笑眯眯地吩咐人领她们去赏花,常昭则留在东屋帮着看牌。
常晗暗自咬牙。
常晞却不以为意,众人赏了一回花,便被领进了西厢房去。
这边的气氛就热烈多了。
屋里全是年轻的女孩子们,有的投壶、有的下棋、有的逗雀儿、有的解九连环······到处红飞翠舞、玉动花摇,比前日建平侯府的宴席还要热闹许多。
在靠窗的椅子上,常晞见到了些熟面孔,其中杜阁老之女杜萱也在。
看到她们姐妹,杜萱有些意外,随即有些不自然地跟她们打了招呼。
常晗有些心不在焉,敷衍地朝她笑了笑。
常晞则暗暗奇怪。
杜阁老是先皇提拔的最后一位阁老,可因为缺少根基,地位声望都不显,难道杜家一直与这些世家有往来?
从那些公侯小姐对待杜萱的冷淡态度上看,不像。
由不得她多想,常晗已经在一旁找地方坐下了,常大奶奶拉着她的手问道:“可是累了?”
常晞摇着头,随口应了句:“我只是饿了。”
一旁的杜萱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向常晞的目光中,竟然多了几分友善和赞赏······
常晞一头雾水,困惑地看着她。
窗外透进来的天光正映在常晞的脸上,她秀长的眉峰轻轻蹙起,一双微微上挑的秋水眼湛然有神,乌黑的头发和身上的大红织锦斜襟小袄,更衬得她肤如凝脂、颜若朝华,明艳照人。
杜萱一时间竟看地呆了。
常晞见杜萱只顾看着她,却不说话,更奇怪了,索性问道:“你怎么啦?”
杜萱回过神,自觉失礼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含糊了几句,便转移了话题:“你姐姐呢?”
常晞道:“被老太君留下打牌了。”一旁的常晗闻言忽地站了起来,向投壶那边去了。
杜萱隐隐察觉这不是一个好话题,便笑着跟常大奶奶和常晞说起闲话。
“······原来这院里种的竟是梅花。”杜萱笑着,“我却不识得,妹妹真是博学。”
常晞连忙解释自己只是喜欢制香而已。
谁知杜萱一听倒是来了兴趣,仔细的问她都看过哪些香谱,会制什么香。
“不过是些百合香、绛香之类的。”常晞含糊道,“姐姐要是喜欢,我送些给你。”
杜萱有些意动,半晌却歉然道:“还是不麻烦了。”
常晞觉得今天的杜萱有些不一样,全无上次见面时那种大方自如,显得扭扭捏捏的。
她却不好深问。
几人又说了些闲话,倒也十分投机。交谈中,常晞得知杜萱平时很喜欢读书,且每日都练一百个大字,寒暑不辍,心下也十分佩服。
吃毕饭,常晞有意让常昭与李老太君多相处些时间,便又拉着常大奶奶陪她去听戏。
常大奶奶也看出了些意思,她与常昭素来感情很好,此时自然满口应允。常晞也想要找找机会,再往长辈跟前去露个连脸,故也留了下来。
台上正唱着一出《荆钗记》,讲的是贫寒书生王十朋与钱玉莲两情相悦,不顾家人反对结为夫妻,后来王十朋高中状元,奸贼秦桧预将王十朋招赘,大财主孙汝权也觊觎玉莲的美色,要拆散她与王十朋······经历了一番波折与阴差阳错后,二人才终于得以重聚的故事。
“绣房中早妆罢针黹勤忙,鹊雀噪花移动影照纱窗。晨昏间奉高堂椿萱并旺,焚香火愿双亲福寿安康······”玉莲清越俏丽的声音在台上响起。
台下众人敛声静气地听着。
很快,王十朋辞别了家人,准备进京赴考,玉莲泪眼婆娑、依依不舍,底下已有几位夫人不住地用帕子擦着眼角。
常晞却被王母的一句“不求金玉贵,唯望子孙贤。”中饱含的凌然气节所吸引。
谁说戏本上没有好文章?
这简单的十个字,真正能明白的又有几人?
常晞一边想着,一边把注意力投向戏台,很快就被台上人精彩的演绎打动,专心看起戏来······
不知过了多久,戏已落幕,自有人捧着大红托盘放赏,戏班子谢了赏下去,又有人端上茶果来供众人取便,众小姐们吃茶闲话起来。
也有人主动和常晗攀谈几句,只是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渐渐懒得理她了,还有的顺势转而和常晞说上几句。常晞此时心情大好,便笑眯眯地和众小姐们应酬,众人见她年纪小却不怯生,说话又坦诚有趣,索性更把常晗撇开,只和她说笑逗趣,气氛渐渐活络起来。
又坐了一个多时辰,常大奶奶到底记挂着家里,便准备离席回家,建平伯府两位小姐与常晞十分投缘,此时已拉着常晞道:“过了正月你们再来我家玩,先说定了!”
常晞想着二位小姐是庶出,怕是做不得家里的主,便笑道:“不如你们来我家坐坐,我家也有几株红梅开得正好,咱们一起踏雪赏花,岂不好?”
林二小姐欣然应诺,林三小姐却知道常晞这是不想她们为难,对她σw.zλ.又添了几分好感,悄声道:“我乳名棠夏,妹妹可有乳名?”林二小姐忙道:“我乳名彤春。”
只有关系极好的姐妹,才会互通乳名,常晞十分感动,忙道:“我乳名叫湄儿。”三人相视一笑,从此更多了一份不同旁人的亲厚。
可巧,此时常昭正从那边屋里出来,正虚扶着杜阁老夫人一道走来。
杜萱见状连忙也起身告辞。
谁也没有注意到,人声喧嚣中,只有萧合环一直盯着杜萱和常昭的背影,又露出了那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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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竹声中一岁除。转眼已到元宵,京都到处锣鼓喧天,爆竹和烟火爆散开的红纸像下雨一般,纷纷扬扬从半空洒下,热闹得让人心惊。常家众兄弟姐妹看了耍百戏,晚间吃了元宵。常明、常昀、常晖三人又亲自带着一干家仆,陪着她们姐妹去街上放花灯。
常晖与常晞虽然是兄妹,可内外有别,加上他连年在屋里苦读,平时能好好说话的机会并不多。
此时看着身旁比自己高出快两个头、身姿笔挺、面容俊逸的哥哥,她不由得有些恍惚。
这跟她曾经记忆里,那个清隽却憔悴的形象实在难以重合到一起。
也许是感觉到了什么,常晖转过头来,就见常晞正盯着自己,便笑着问她:“你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总不能说自己看哥哥看呆了吧!她支吾了两句,连忙转移了话题:“五哥今年可是要参加乡试了?”
“是啊!”他笑地愉悦且自信,“父亲说我的学问还算扎实,让我今年下场试试!”
一旁的常昀也凑了过来:“大哥今年也要下场,你们两人正好作伴!”
常明闻言笑道:“哪里能作什么伴?不过是一道进考场而已。”
常昀又问:“你们去哪边考试?”
京都考生众多,因此每到乡试时,会安排南都府和北都府两个大考场。
“这有什么好问的?自然是就近去南都府了。”常明道。
“可是我听说,今年北都府要翻修扩建,到时候去那边的人一定很多,咱们不如也去凑个热闹!”常昀一副兴致满满的样子。
“我们是去考试,要那么热闹干什么?”常明闻言有些哭笑不得。
常晖忙笑着打圆场:“四哥应该是想让我们多结识些人,对以后也有好处。”
常昀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不过大哥说的也有道理,北都府既然人多,难免嘈杂些,咱们还是就近去南都府吧,要热闹也不急在这一时。”常晖笑道。
常昀想了想,也道:“不错!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要那些虚热闹作什么?等你二人高中了,咱们还怕没有热闹的时候?”
常晖没有忙着推辞谦虚,而是坦荡大方的对常昀道着谢:“那就借四哥吉言,我与大哥共勉!”
常明看着比自己小着十多岁,却比自己更加从容、自信的五弟,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常晞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她记得前世,常明考到四十多岁还没有中举。
常昀见她呆呆的走神,便逗她道:“你们几个女孩子,到时候可要给哥哥们准备考试的东西!”想了想又道:“听说你这两年一直在学做针线,到时候就做两双舒服的鞋子吧。我们也见识见识你的手艺!”
常晞下意识的就要拒绝。可看见自己五哥那惊讶中又带着些许期盼的表情,拒绝的话竟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一直跟在旁边贴身服侍的半夏面露苦笑。
自己家小姐什么都好,就是这女工针指上,似乎怎么也不开窍。如今小姐已经跟着陈师傅学了一年多,一开始倒是进步神速,连陈师傅都不住口的夸赞,可越到后来就越学不明白,到如今裁剪、缝制都还勉强过关,可这刺绣······半夏想想就觉得头痛。
笨鸟先飞······只能赶紧催着小姐开始准备了,还有半年的工夫······怎么也够了!她暗暗盘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