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偷偷在门缝里看了一眼,温沭就知道事情不对劲了,陆景淮先前在里面的那个眼神,隔着重重灯光,落在她的脸上。就好像,雪后地里的白菜忽然都上了层薄薄的甜甜的冰霜。不对劲,疯了吧。-陆景淮回来的时候,抱着一瓶牛奶和一瓶矿泉水,看到他的时候,掰过他的肩膀说,“有病?堵门口。”温沭现在简直比他本人都着急,一双桃花眼盯着他,阴恻恻的问“你不怕陆叔叔知道吗?”滚烫的牛奶融化在指尖,“他知道了又能怎样。”我陆景淮的事,谁能决定的了。
那天,那唱歌唱的慢慢的,陆景淮想到了他这些年,几乎没有什么情绪,就好像是一架算法准确的机器。
好久之前的一个夜晚,靠在床上,看着外面灯火阑珊。京北无论是白昼还是黑夜,总是处于繁忙之中。
他也会想,他生出来可能就走个过场罢了。论成就,他混不过爸妈。论学习,他也不是个喜欢卷的,15岁的那一年就想过可能这辈子就继承产业,循规蹈矩的过完。
他做的唯一一件不在既定轨道的事情就是,高三的那一年违抗家里的命令,报了个计算机,私自把去国外的事情取消,跑到蓝桉来。在蓝桉大学混个一两年,还是会回去京北。
但他这个时候,看着旁边的人红着眼眶,趴在膝盖上。看着面前的酒,那个漂亮的明亮的珠子,此刻无数滴眼泪从里面被生产出来。
漂亮的珠子,好像一个能源源不断产出泪珠的宝物。
他在这个时候,忽然很想留下来。他不是个善良的人,却见不得这姑娘受委屈。他把自己的那件外套脱下来,披到她身上。
才如梦初醒的发现,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是第二次去做了。
苏瑾时慌乱的擦着眼泪,她以前真的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天大的委屈也能做到面无表情,却一次又一次,在他面前眼眶止不住的流泪。
“对不起对不起。”我好像有点忍不住自己,她揉了揉眼睛,生硬的扯出一点笑。她有点想不明白怎么又哭了,很莫名其妙,掐着掌心强迫自己停下来。
喉结上下滑动,他说,“没关系的,想哭就哭,都没事的。”
“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出去给你买瓶水好吗?”
陆景淮小心的替她把衣服弄好,手里摩挲着打火机站起身。
可不知道为什么,苏瑾时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忽然生出难受来,她以后应该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刚从包厢里出来,温沭从旁边的阴影里走出来,站在外面左思右想,还是问出了口,“什么情况啊淮哥,她是……”
晦暗不明的眼神落在陆景淮身上,陆景淮知道他想问什么,他懒得说话,准备推开他往前走去买瓶水。
“她不是什么好人,你最好还是离她远点。”温沭从成年开始跟在父亲后面,亲眼看到一个女人为了接近他爸,朝着他父亲敬酒,被他母亲狠狠打了一巴掌。
苏瑾时倚在冰冷的墙上,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一句不是好人里变得冰凉。
灯光暗沉,陆景淮忽然就火了,语气也冷了,“这么说,你是好人?”
凭直觉,温沭就明白这个女孩在他心里不简单,“陆叔叔说,让我们赶紧离开蓝桉,国外的学校已经在走申请流程了。”
酒吧里特别嘈杂,这会各种各样的人往里面钻。陆景淮被“出国”两个字定在原地,只不过是几秒钟,温沭听到一句,“我暂时不出国了。”
“我会一直留在蓝桉。”
然后大步迈向前,身上一件薄薄的黑色卫衣,整个气息冰冷又不好惹。
温沭僵在原地消化着他的话,半天都说不出话。
他们这种人,说到底,就是一生为利益奉献的命。
温沭忽然觉得很可怕,这么多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陆景淮。
更没可能因为一个外人改变一个决定,更不会说为了谁就留在哪,
就偷偷在门缝里看了一眼,温沭就知道事情不对劲了,陆景淮先前在里面的那个眼神,隔着重重灯光,落在她的脸上。就好像,雪后地里的白菜忽然都上了层薄薄的甜甜的冰霜。
不对劲,疯了吧。
-
陆景淮回来的时候,抱着一瓶牛奶和一瓶矿泉水,看到他的时候,
掰过他的肩膀说,“有病?堵门口。”
温沭现在简直比他本人都着急,一双桃花眼盯着他,阴恻恻的问“你不怕陆叔叔知道吗?”
滚烫的牛奶融化在指尖,“他知道了又能怎样。”我陆景淮的事,谁能决定的了。
陆景淮嫌他烦,下楼本来就有段时间了,担心里面的人,顿时脾气就上来了,直接把人推到一边去了。
温沭简直一片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气的抓着车钥匙就跑了。
揣了牛奶进去,看到苏瑾时背对着他,站在窗前。
这酒吧挺特别,特别就特别在这酒吧挺有格调,窗户外面种着很多槐树。
她安静的站在槐树前,身上披着他的衣服。月光透进来,照在他的那件外套上。
明明是很美,好像西方的一幅油画,却让他从里面看出了孤寂,好像一艘船,在哪都是漂泊。
“喝牛奶。”
苏瑾时接过牛奶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真诚的要命又纯的要命。
就这一个眼神,在后来的好多年,把他困在了这月光之下。
“你怎么会来找我?”小口小口的吞着牛奶,唇边沾上些许白色。
“债主怕我跑了吗?”她故意轻松的问起。
陆景淮这才想起来本来一开始是要跟她发脾气的,发消息不回,学校的课也不上,进门的时候被她一两滴眼泪缴械投降了。
“怎么不回债主信息,干嘛呢,胆子肥了是吧。”陆景淮松了口气,看到她心情好了点,也跟着回了句。
苏瑾时沉默了,先前第一次在酒吧的时候,他就让她以后不要再去酒吧兼职了。
但苏瑾时观察了很久,在没有借助任何资源和外力的情况,销售,尤其是酒水的销售,是利润最高的。
外婆,已经没几个月了,她想让她过的好点,换个好点的病房。
马上,最后一个在这世上和她有牵挂的人,也要离开了。
看着她喝牛奶跟个小猫似的,一口一口,粉嫩的小舌头沾着些许的白色,心里温柔的不像话。
“还想喝吗?”
陆景淮好想,冲到楼下,再给她买一瓶,不,是买好多好多瓶,然后再看着她慢慢的喝完。
“不要了,饱了。”
她转过脸颊,声音软软的,看的陆景淮忽然想伸出手掐一掐她的脸,事实上他也这么去做了。就好像摸到了一块温润的玉,然后又像是软绵绵的海绵,吸饱了水。
苏瑾时睁着大眼睛,耳根子忽然红到了脸颊。
“不要这么看着我,苏瑾时。”声音又沉又哑。
太乖了,看的他有点想欺负人了。
“走吧,别杵窗户前站着了,不觉得冷啊。”
苏瑾时跟在他身后,还是第一次踩高跟鞋,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结果前面的人丝毫都没有等她的意思。
陆景淮一回头,就看到的是这副场景。
她手里提着自己的高跟鞋,委屈巴拉的看着他。心里面不知道什么东西像被小鸡给轻而易举的啄开。
“鞋子不舒服?”明明低着头又偷偷瞄他。
又伸手去掐她的脸,声音混杂着纵容,“苏瑾时,你在暗示我啊”
这小姑娘就是不经逗,刚刚耳根子红了,现在脸颊也粉扑扑的了。
想狠狠的欺负她,又怕人生气,心里像刚取出来的棉花糖,丝丝拉拉甜甜的,不由得加重了手里的力气。
这人也不还手,就小声的嘶了一声说疼。
在她面前蹲下身,“上来。”
直到觉得背上忽地一重,嘴角没忍住上扬。
“背一次加一千啊”
急的身上的人火急火燎的要下来,扭来扭去的,气的陆景淮抽出一只手在她背上轻轻的扇了一下。
“别乱动。”
“掉下去摔死了别来找我。”
这下老实了,就是也不吭声了,隔着薄薄的衣服都能感觉到身上的人脸颊滚烫。
“那要不我还是下来吧,我可沉了。”挣扎着就准备下来。
“别动,瘦的背在身上都硌人。”
月光静悄悄的洒了一路,绵密又悠长。路上的梧桐树在地上投出淡淡的树影,深一脚浅一脚踩在一片片叶子的影子上。
偶尔一点点夜里的清风,好像从远山吹来,带着丝丝凉意,让人舒服的想要眯起眼。
“你还背的动吗?”耳廓好似被她的唇瓣轻轻擦过,激起了一阵阵战栗。
“不许动了啊,再动就丢下去了啊”
月光一直很亮,背上背了一个不太听话的姑娘,说了不让动还是乱动,陆景淮手上勾着那双高跟鞋,被月光浅浅的拉长,在地上投出斜斜的阴影。
忽然一下子,期待这条路并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