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姝撇撇嘴,她不喜欢这样的话。并不是听腻了,而是她并不觉得这是一种褒奖。她暗自叹了口气,心知如今还不是追究这些事情的时候。她如今首要的脱离控制已经做到了,剩下的就是将师姐们也救出来,还有寻找那群不知去向的男修。岐山上还有雷公电母,或许她可以求助雷公电母!那少年又问她:“你接下来要往何处去?”“岐山。”“你是说北门那座山?山洪堵住了上山的路,无法行走,而且那山脚早已变成抛尸的乱葬岗,死怨之气极重,”她似乎是想刻意吓芙姝,故意说得神乎其神,“不仅是死人,还有邪崇,我有好几个伙伴误入后都没有再回来。”
昏暗潮湿的地上滴滴答答地渗着水,几个女子嘀嘀咕咕的声音萦绕在芙姝耳畔。
“喂,醒醒!”
哗——
芙姝被泼了一大桶冰凉的井水,本能地瑟缩起脖颈,却又被一只手托住了下巴。
一个少年的声音自她耳畔响起:“你是谁?你为何没戴帷帽,你是那个男人的侍女吗?”
冰冷的水珠从眼皮缓缓低落,芙姝睁开一双潋滟的眼,聚焦在眼前的女……不,少年身上。
几乎是瞬间,芙姝便识破了她的伪装,因为这亦是她出门惯用的伎俩。可是在如此陌生的环境下,所有东西都是未知的,她绝不能轻易道破。
少年英气的面孔紧绷着,自上而下地睨着她,眼里带着浓重的警惕与鄙夷。
芙姝乌黑的睫羽脆弱地颤抖着,她眨眨眼,沙哑地开口道:“饿……”
下一刻,她嘴里便被塞了一口馒头。
芙姝微愣,也不客气,开始大口嚼着那干巴的馒头,眼里重新聚起光亮。
“这可不是那个人下了东西的食物,很珍贵的,你一口都不许浪费!”
什么下了东西……
下了东西?!
芙姝猛地睁大眼,她似乎找到这几日所有人怪异的原因了。
“乔郎,要不还是将她灭口?总之不能再送回去!”
“是啊,她瞧上去这般柔弱,还摔坏脑子,估计活不了几日。”
那名唤乔郎的少年托着下巴,似乎在仔细考量她们的话。他静静地瞧着芙姝,就像看一块无用的垃圾。
芙姝被捆缚地难受,微微挣扎了一下:“不要杀我!我不是侍女,我是医修,我会治病的!”
“你是修士?”
芙姝半真半假地道出了这几日的经历。
那位名唤乔郎的少年的手在袖子底下攥握成拳,颤声道:“他竟然连修士也不放过!”
芙姝眨眨眼,没说话。
“不过,我们还不能完全信你,你叫什么?你要怎么证明?”
“我叫白芨。”芙姝想了想太清阁的医修好像多以草药为名,白术实际上也是一种草药,“我如今尚且无法证明,因为方才你们说,食物被下了东西,我的内力就是在吃了那些东西之后没有的。”
不然她也不会摔得这么惨烈,芙姝恨恨地想。
少年眸色一深,低声道:“数千年前,曾有人在凤鸣郡种下了一棵古槐树,此树庇佑凤鸣郡多年,县民多以凤鸣岐山而骄傲自居,可就在三年前,那个男人来了。”
在凤鸣郡的中心,有棵参天的古槐树,芙姝当然知道。
“然后呢?”
“他极其尊崇礼教,男人不可在家呆着,必须要出门建功立业,读书或者从军,女人要恪守本分,严于律己,闺中女子不得出门,妇女出门采买必须要戴帷帽遮住身体,他制定了一系列的规矩,不听话的人就拉到树下杀掉。那年他杀了很多很多人,尸首堆积成山,甚至堵塞了河道。”
“在去年的某一日晚上,天空降下一道惊雷,将神树彻底劈焦,可怪异的是,它仍然会开花结果,流出槐花蜜。”
“可是那槐花蜜却会控制人的神智与意志,令人陷入安适的麻木之中,再也想不起来要反抗,他就是将神树流出来到槐花蜜加在你们的食物当中。不,不仅仅是你们的食物,他将槐花蜜倒入了所有的河流!甚至种粮食也会用槐花做肥料!”
神树成了鬼树,再也不庇佑子民了。
芙姝攥紧了拳头。
说完,少年看着她,眼里带着打量:“白姑娘,你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我是从酒楼最高层跳下来的,我流了很多血,然后我就清醒过来了。”
少年听见她的话,不禁侧目,‘他’喃喃道:“你倒是同那些甘愿沉沦的女子不一样。”
芙姝撇撇嘴,她不喜欢这样的话。并不是听腻了,而是她并不觉得这是一种褒奖。
她暗自叹了口气,心知如今还不是追究这些事情的时候。她如今首要的脱离控制已经做到了,剩下的就是将师姐们也救出来,还有寻找那群不知去向的男修。
岐山上还有雷公电母,或许她可以求助雷公电母!
那少年又问她:“你接下来要往何处去?”
“岐山。”
“你是说北门那座山?山洪堵住了上山的路,无法行走,而且那山脚早已变成抛尸的乱葬岗,死怨之气极重,”她似乎是想刻意吓芙姝,故意说得神乎其神,“不仅是死人,还有邪崇,我有好几个伙伴误入后都没有再回来。”
芙姝听着他的话,脊背发凉,她忽然又发现了种可能性。
既然雷公电母世代居住在这里,是守护岐山的神仙,怎么可能忍受山下邪崇这样肆意残害百姓。
有没有一种可能,雷公电母已经……
巨大的无力感从芙姝的内心深处生根发芽。
“姑娘,你要不要加入我们?我的亲朋与家人全都被芙舜杀害了,我必须要找芙舜复仇!”
芙姝诧异地问她:“找芙舜复仇?然后呢,你没想过救出那些被控制女子?”
“你真摔傻了不成?这么多女人岂是你说救就救的?!”
而乔玉也不是没有尝试过救她们,可她们不仅对她毫无感恩,而且还变本加厉地唾骂她,用憎恶的眼神看她,还说她是异类!
甚至有几个女人趁机逃跑,转身就回去向芙舜举报了她的基地,害得她又损失几个伙伴!
她深知这群以怨报德的女人已经没救了,便道:“你要救她们的话还不如我现在将你杀了,至少不会死得那么痛苦。”说着,她便抽出腰间的剑,对准了芙姝的眉心。
芙姝沉默一会,道:“不,我要加入你们,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恢复内力,我跟芙舜有仇,我也要找芙舜复仇。”
少年仔细端凝了芙姝一会儿,没有收剑,转而对准芙姝的胸口——挑断了桎梏她的绳子。
紧接着,她又一挥剑,将桎梏芙姝行动的裙摆划烂了!
少女先是一愣,而后那张原本蔫嗒嗒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无法言喻的惊喜,她感激地看着她。
乔装打扮的少年掩唇轻咳:“欢迎你加入我们,在下名唤乔玉,你亦可以唤我乔——”
“唤你乔郎~”
说时迟那时快,芙姝十分擅长得寸进尺见风使舵,她像头稚鹿一样朝乔玉扑过来,软热的胸脯蹭上她的手臂,眼神湿漉漉地瞧着她,眼底还盈着笑,乔玉被她吓了一跳,随即红了耳根。
“呃,莫,莫要如此!”
……
另一头,荀卿闻着浓烈的血腥味,醒了过来。
“去死……你们去死……!”
随着意识一同苏醒的还有他的痛觉,浑身泛起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他微抬眼皮,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被一段粗壮的树根高高吊起,树根洞穿了他的掌心。
周围还有很多很多同他一样的男修,都被粗大的树根捆住了手脚。
荀卿甩甩头痛欲裂的脑袋,他记得那晚同芙姝分开之后,再醒来便到了这里。神思因为疼痛变得十分恍惚,很多事情都像蒙上一层布,记不真切。
“接触过姝妹的畜生就应该去死,就是因为你们这些败类,姝妹才会这样恨我,去死!”
姝妹是谁?
面前一个穿着青竹锦袍的男子掐住一个弟子的脖颈,手起刀落,毫不留情地将刀刺入那名弟子的胸前,血跟脏器流了一地。
“特别是你,是你!”芙舜执着短剑,忽然双眼通红地朝荀卿望过来,眼里怒意勃发。
他转动轮椅,嘴里喃喃道:“就是你们这些人,夺去了姝妹的身心!”
那青年来到荀卿身前,身下的轮椅被脚下盘桓的树根微微抬起,这使得青年能够与荀卿变得同样高。
他拽住荀卿的头往墙上撞去。
砰砰砰——血顺着少年的额角流了下来。
方才的虐杀使青年的脸颊泛着如痴如醉的红意,凉丝丝的语气宛如毒蛇吐信:“那个人说你是剑骨,你很得意,是吗?”
“一个仙骨,一个剑骨!”青年品着自己口中的话语,慢慢鼓起掌来,“呵呵……哈哈哈,该说不说,真不愧是天作之合!”
“不过很快,它们都即将成为我的一部分了,开心吗?”芙舜瞪着他,精神状态已近癫狂。
荀卿微喘了两口气,沙哑地开口道:“你对芙姝,做了何事?”
青年不悦地皱起眉头,伸手钳制住荀卿的颈,缓缓收紧:“你算什么东西,姝妹的全名是你能唤的?”
门口走进来一个小生模样的长随,战战兢兢地对着芙舜拱了拱手:“世,世子……”
芙舜收紧的手瞬间停住,面上狠戾的神情顿时变得春风化雨,语气也变得愉悦不少:“怎么样,表妹说想我了吗?”
“呃,帝姬,帝姬失踪了。”
“胡说八道!她没有内力,又食了槐花糖粥,又是如何逃跑的?!”
“酒楼后巷有滩血迹,还有拖拽的印子,应该是帝姬的——啊!!”话还没说完,长随的脖颈便被墙上延伸出来的树根绞断,周围的仆从全都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
“就算跳窗也不愿找我,表妹真决绝,不过,普通人从七楼跃下不死也半瘸,更何况是毫无内力的弱女子,你们快去找。”
“不,还是我亲自去比较有诚意。”青年的唇角弯起一抹阴恻恻的笑,撂下话音便匆匆离开。
洞窟内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少年吐掉口中的血沫,挣了挣手上的桎梏,这里有一股很熟悉的气息,是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