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九星拧着眉头想了半天。“我不明白。”“笨蛋。”陈今一对着江九星做了个鬼脸,“你师父的意思是,王强和李松的案子有关联,但是却未必是同一个凶手,其实他们更有可能是一个因果关系,而不是一个连续案件。”梁严竞连连点头。“孺子可教。”“过奖过奖。”“哎呀你们两个能不能不打哑谜了。”江九星越想越气,他忍不住瞪了陈今一一眼,“你说你一个嫌疑人,在这里刺探什么军情呢?我看你嫌疑最大了。”
小姑娘乌黑的眼珠流转,除了坦诚更多的是一点点期待。
梁严竞却是这么想过,只是很快排除了这个可能。
如今心里的想法被明晃晃的摆出来,倒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正巧此时,江九星慌慌张张地冲了过来。
梁严竞干咳一声缓解尴尬,冲着远处的江九星招了招手。
江九星是临时和自己来现场的,因此他没有穿上那身熨烫的过于笔直的警服。换上运动服的他看上去还像个孩子,乱糟糟地头发和干净的目光有种单纯的少年感。
“师父,师父!”
江九星跑得气喘吁吁地,来不及放下手里的东西,一把抓住梁严竞反过来到过去的看了几遍。
“您哪里受伤了我给您看,唉?这不没事儿吗——”
梁严竞掰开他的手,避开他有些清澈愚蠢的眼神往边上让了让。
“不是我,是她——”
顺着梁严竞指的方向望去,江九星这时候注意浑身上下湿漉漉的陈今一。对方架着腿,颇有几分抵触地打量着他。
江九星不甘示弱的望了回去。
”你怎么在这儿?”
“我还想问你呢!”
陈今一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当初那个看着文质彬彬实则脑袋空空的愣头青,就是梁严竞挂在嘴上的徒弟……
她看看江九星,又看看梁严竞。
最后摇了摇摇头。
而江九星也盯着她反反复复地打量。
“你,你怎么和水鬼似的?你刚刚跳河了啊?”
“你才跳河了呢!”
穿着警服满嘴规矩制度,脱了衣服倒是巧舌如簧。
陈今一不懂梁严竞这么一个玲珑八面的人,怎么会收一个这么又笨又板正的徒弟。
她可没忘记江九星一开始对她端的架子。
生平她最讨厌两种人,一个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一个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的。
江九星很不巧两项都占了,自然别想让陈今一给她留下什么好脸色。
可江九星却不以为意。
“什么态度,我可是来给你送药的。你说你一个嫌疑人不好好的在房间里呆着,四处乱窜什么呢?净会给咱们警方添麻烦。”
“嫌麻烦你别干啊!”陈今一白眼快翻上天了,“这世界上工作多的是,别人能干你就不能干?你血统高贵,大清早亡了。”
江九星心里也没放下那口气。
“那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你行你来啊?哦我忘了,你没考上大学进不来我们分局。”
“说的谁稀罕似的。”
“咱们飞鹰组是省级直属特案支队,全国也就五个,要不是这次案情严重遇上了我师父,你以为你能顺利洗脱嫌疑?”
陈今一皮笑肉不笑。
“你也知道是你师父洗脱嫌疑啊,那是哪位不专业没水准的警察凭着不靠谱的证据抓的我呢?——就这还特案支队,别是关系户。”
“你!”
江九星险些气得跺脚。
他第一次办案吃亏了不说,还弄得十分没面子。
这都怪陈今一这个刺头。
查案本就需要循序渐进,配合办案是每个公民的本分,怎么就她毛病多。
他窝着一肚子火不情不愿的蹲下给陈今一处理伤口,可下一秒却被陈今一一把夺了过来。
“我不给你添麻烦,我自己来!”
“你会吗你就自己来?”
江九星躲开她的手,谁知陈今一执拗的很,硬是把纱布和药抢了过来自己处理。
挣扎间,身上的伤口又裂了。
这死丫头竟然还敢嫌弃她!
“——算了算了!”江九星看到她渗血的伤口后,还是把药塞进了陈今一手里,“自己弄就自己弄,我还懒得帮你呢。”
要不是因为自己选择做了警察,这野丫头这辈子也没机会让他伺候。
“你们两个都给我少说几句。”
梁严竞被这两个小孩吵的脑壳疼。
他方才一直盯着眼前这个水池发呆。
这里是王强落水案件的第一现场。因为早早结案这里已经撤掉了现场的保护,池子里涉事的鱼已经被村里捕捞处理掉,如今光看这个池子,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半晌后,他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
太高了。
这里的台阶,实在是太高了。
拾级而下围着水池边修了一圈,乍一看是没有问题的,仔细想想却充满了不合理。
半晌后,梁严竞缓缓的往水池台阶上走去。
“师父!”
斗嘴的江九星见梁严竞靠近池子急忙凑上前拉住他的胳膊。
“你干嘛呀,这水池旁边滑的很。李松那个老板前几天才被池子里的鱼吃了的么?您千万——”
“九星,今一,你们过来。”
梁严竞直接打断了江九星的话。
见梁严竞正色起来,陈今一和江九星也停止了拌嘴,先后走到了他的身边。梁严竞立在池子旁边眉头紧锁,身体绷得像一尊雕塑。
“怎么了师父?”
江九星看着梁严竞莫名严肃有些不解。
梁严竞抬头问陈今一道:“王强当初,就是摔进这个池子里,然后被鱼吃掉的?”
陈今一点头。
“是,当时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他是自己掉进去,身边没有其他人。那些鱼一拥而上,等我们冲出去的时候,池子里就只有血,连身体都没看到。”
梁严竞顿了顿后又问江九星。
“九星,你多高?”
江九星挺直了背脊,“四舍五入一八零,怎么了?”
梁严竞翻了个白眼。
“这个台阶拾级而上,围着池子一圈,总高度至少有一米,王强不过一米七不到的身高,他是怎么失足掉进这个池子里的?”
对啊。
梁严竞的话犹如平地惊雷。
陈今一和江九星面面相觑。
“啊,是啊,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梁严竞微微皱眉,“我记得王强落水的案子,是派出所这里结案的,这么明显的破绽,他们就直接忽略了?”
“我记得案卷上写着当天室外潮湿,地面湿滑,且监控确实没有拍到画面,不过目击者众多,证词一致,这种众目睽睽发生的意外,普通民警自然不会想这么多。”
梁严竞沉默。
“今一,你是目击者,你觉得呢?”
没有尸检,其实这件事并不好判断。
他之前就怀疑过王强的死不是意外。
只是那时候,他还没有完全相信陈今一。
“梁队,我不知道。”
陈今一一字一顿的回答,“当时的情况我记得很清楚,王强当时衣服穿的厚实,加上视线不好。我能看到他似乎确实是滑了一下才会倒进去,至于那些鱼,老板解释说是因为当天忘记喂食又因为最近经常放烟花受了惊吓才会突然攻击人类。”
梁严竞不语。
“这样吧,我去调个监控。或许这件事情,应该有个新的结论了。”
*
陈今一因为腿伤留在了原地。梁严竞嘱咐江九星照顾好陈今一,等他取完监控录像带就带着两个人一起回分局。
陈今一知道自己现在在留在这里也并不安全,对梁严竞提出的想法也没有表示抗议。
梁严竞离开的功夫,她已经给自己的膝盖包扎好上了药,正在处理自己胳膊上的伤口,可是这个伤口的位置恰好在她视线的盲区,涂抹起来很是不方便,因此她的模样有些笨拙。
江九星见她毛手毛脚,棉签都掉了三根的样子忍不住得嫌弃。
“包成这样?你以为做木乃伊呢?小姑娘家家的,妈妈没教你涂药膏啊。”
陈今一来不及反应手里的双氧水就被夺了过去。
对上江九星毫不掩饰的嫌弃她用力的瞪了回去,“我妈早就死了。”
江九星脸色微微一滞。
“你……”
陈今一瞥了江九星一眼,“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锦衣玉食含着金钥匙出生吗?”
江九星一愣。
“你怎么知道?”
“就你这脑子还当刑警?上赶着当烈士啊。”
“你这小姑娘长得清清秀秀,嘴巴真毒。”
“社会虫蚁这么多,不毒怎么活下去。”
陈今一收了声。
江九星捏着新的酒精棉棒杵在原地。
“喂!愣着干嘛?你倒是上药啊。”
陈今一伸了伸腿,江九星难得没有回怼,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就利落的卷起袖子开始帮她处理伤口。
人无完人。
江九星的处理方式的确专业。
所有伤口都贴心的消毒,处理污迹,一一上药包扎……明明手掌又宽又大,可做起细致的活却极其轻柔。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水平。”
难得听见陈今一夸人,江九星的左眉微微扬起,脸上毫不掩饰自己的自豪。
“那是,我差一点可就成了法医了。”
“哦?那怎么没去呢?”
江九星的得意顿时消失,“关你什么事!”
“切,我才不感兴趣……”
等陈今一上好药后不久梁严竞就回来了,手里除了多了一盘录像带外,还拿了一片巨骨舌鱼的鱼鳞。打点好一切,三人一同上了警车往分局开去。
回去的路上,梁严竞继续问陈今一:“你对刚刚袭击你的人还有印象吗?”
陈今一摇头,“他从后面掐住了我的脖子,我完全没有看到他。只记得他力气很大,很有劲,我不停挣扎都挣扎不动。”她停顿了几秒后补充道:“不过,我中途好像抓伤了他的手臂。”
陈今一举起手指甲瞅了瞅。
“可能或许还能提取到什么肉丝组织的……”
“嗯,可以做一个。”
陈今一闻言又想起了什么,“梁队,拍到王强落水和我遇到袭击的位置差不多,那个监控有没有拍到袭击我的人?。”
梁严竞摇头:“这就是一个奇怪的地方了。那个监控确实可以拍到袭击你的位置,只是它恰好在今天上午坏了,录像带也只有过去的记录备份,没有拍到今天下午之后的东西。”
江九星摸了摸下巴道:“会不会是凶手故意的?”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梁严竞点头,“按我们方才的推断,刚刚袭击今一的人最有可能的就是庄娜,但是这一切是建立在她是凶手的情况下。如果庄娜不是凶手,她就没有必要出现,更不需要对她动手。”
陈今一皱眉。
“这岂不是又回到原点了。”
“没有监控,可是有人证。”梁严竞低头一笑,“我看见了那个人的身形,虽然不知道他具体的相貌,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是个男人。”
“男人?”
陈今一愣了愣后反应了过来,“怪不得我觉得那个人的力气很大,庄娜比我还要矮半个头,如果是她我不至于连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所以刚刚出现的那个人,或许才是真凶。”
江九星看看梁严竞又看看陈今一。
“我怎么听糊涂了,你们是怎么怀疑庄娜的?她为什么要对陈今一动手?”
梁严竞这才把方才发生的一切解释给他听。
听完后,江九星似懂非懂得点了点头,几秒后他突然猛的一拍大腿。
“我知道了,袭击陈今一的男人和李松窗台脚印的主人或许就是同一个人!庄娜和他是同伙,王强,李松,都是她和这个同伙下的手,为的就是吞掉公司的资产还有那巨额掉保险。”
陈今一和梁严竞通过后视镜默默对视了一眼。
江九星有些泄气。
“我又说错了?”
“不算全错。”
“对了一部分。”
陈今一和梁严竞几乎算异口同声。
梁严竞先是给陈今一束了个大拇指,随后转头反问江九星。
“两个问题。——我们姑且先假设庄娜就是凶手,伪造王强意外死亡在前,李松被杀在后。那么在王强的案子已被定性的情况下,她为什么又要杀掉李松呢?而且既然她将王强的死伪装成意外,那就说明她并不想让人起疑心,那为什么又要对李松做出这样骇人的举动,这岂不是前后矛盾么?”
江九星拧着眉头想了半天。
“我不明白。”
“笨蛋。”
陈今一对着江九星做了个鬼脸,“你师父的意思是,王强和李松的案子有关联,但是却未必是同一个凶手,其实他们更有可能是一个因果关系,而不是一个连续案件。”
梁严竞连连点头。
“孺子可教。”
“过奖过奖。”
“哎呀你们两个能不能不打哑谜了。”江九星越想越气,他忍不住瞪了陈今一一眼,“你说你一个嫌疑人,在这里刺探什么军情呢?我看你嫌疑最大了。”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陈今一哼哼着起身,“人这么大高个的,心眼儿比针孔都小。”
“陈今一!看我不收拾你。”
“啧,你们两个有完没有?”
梁严竞觉得奇了怪了。
这两个人都不是爱争吵的性格,怎么不过才见了两面就像有仇似的动不动就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