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老梁,王强死了。”梁严竞顿时脸色一变。“什么?”“在转移途中突发心脏病,很可疑,具体原因还要进一步尸检。你早些回沪市,具体的齐光会和你沟通。”“好。”*沪市的天气阳光明媚。某栋高级办公楼的顶层,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正慢条斯理地观察着玻璃缸里的热带鱼群。这时他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带着口罩的中年男人拿着箱子放到了他身后的办公桌上。“事情解决了?”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他姿态放松,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手里把玩着一截骨制文玩,物件上的血丝和他殷红的嘴唇晕染出一丝诡异的雷同。
梁严竞看向他的神情充满了复杂和同情。
“王强啊,要知道,就算没有我说的这些证据,就凭你现在还活着这一点,就足够起诉你一个骗保的罪名了。”
王强不以为意,“我承认我和我妻子合谋骗保。可那又怎么样?”他鄙夷地扬起下巴像是在挑衅,“李松的死和我无关,你凭什么说是我做的?”
梁严竞不想理会他的狡辩,他手指无奈扶上眉骨,“你刚刚在李松的房间找什么呢?”
王强眼神一闪,“没,没找什么。”
“啪——”
梁严竞突然猛的一拍桌子,王强被吓了一跳。
“王强,现在是在审问你!你以为我们手上没有证据吗?我们是想再给你一个机会。我在问你一遍你到底要不要老实交代,如果你愿意自己说,那后续再定罪量刑上还能有一线生机,如果让我拿出证据,那可就晚了……”
梁严竞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待人和颜悦色的模样。
骤然爆发的戾气让王强恐惧。
对方的眼睛像老鹰一样尖锐,仿佛已经透过他的皮囊看清了他内心的肮脏。
王强的后背惊出了一层汗。
他险些要将身上的秘密和盘托出,幸好在最后那一刻,他忍耐住了。
在陈今一说出觉得王强没有死的那一刻,梁严竞心里一个困扰许久的问题迎刃而解。当他发现李松房间窗台上的脚印时,第一时间怀疑的是有人从窗户进入杀了李松。他本能的默认了凶手是在案发时间内才进入了李松的房间,却忽视了一点。
那就是凶手也有可能原本就在李松的房间中。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那把沾了陈今一指纹的匕首会扎在李松的喉咙口,也能解释为什么房间里除了那个指纹外没有任何其他的痕迹。
那是因为陈今一进入李松房间的一切都被凶手看在了眼里。
梁严竞从抽屉下方拿出一块鱼鳞。
“杀人分尸,王强,你还挺有天赋。这就是你的凶器吧,你以为你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可天理昭彰,你做了这么多事情,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王强的眼神明显慌乱了一秒,然而他似乎还在坚持。
“警官,说了这么多,您还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吧。”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确凿的证据?”
王强一愣。
“看看这个。”
梁严竞举起一份血迹报告,“王强,按你所说你假死骗保后应该找个地方躲起来,可为什么我们会在李松分尸的现场找到你的血迹?”
王强脸色难看至极。
“不,不,你在胡说,怎么可能呢?”
“不可能?”梁严竞笑了,“为什么这么笃定不可能?其实不止血迹,李松洗手间的地板上还有残留的你的毛发组织和皮屑组织。你以为你把现场清理的很干净,可你也太低估咱们的痕检水平了。”
梁严竞将报告丢在王强眼前,对方眼里的激动肉眼可见的消退下降,随后无奈的瘫软在了座位上。
……
“对,人是我杀的。”
沉默了足足十几分钟,佝偻着身体的王强突然就开了口。
梁严竞冲着监控微微点头,随后继续道:“说说经过。”
王强看向梁严竞的神色有几分钦佩。
“警官,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没有死的?”
什么时候?
梁严竞虽然对王强死亡的事情存疑,但假死这个可能说起来还真多亏了陈今一的提醒。
“我以为我做的天衣无缝。”王强靠在座位上似乎在回忆,“如果不是李松他贪得无厌,出尔反尔,根本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受伤,一切都是他自己活该。”
“你杀李松,是不是因为沪市工程的那笔钱?”
“是。”王强回答的很平静,“工程吃利,这也不算事什么秘密了。我胆子没他大,平时的工程最多吃一成利,那小子胃口大,一下子就昧了一半。沪市那个项目是块肥肉,一半的钱足够我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可没想到就是因为这样那楼没过安全审核。”
“没过?”梁严竞插嘴道,“既然没过,为什么大楼还是准时开盘了?”
“你还不懂吗?”王强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这个人通不过就换个人安排,老规矩了。
工程问题,手宽手紧的事,一般只要不过分都不可能出太大的问题,可是李松这次太冒进,
果然就出了事。死了人,公司吃了官司,眼看着上市在即,一切都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这也算是你们咎由自取。”梁严竞神色不虞,“所以你就想到了假死脱身?既然得手了,为什么又对李松下手?”
“成王败寇,我王强认了。之后的事情和你说的差不多,庄娜那娘儿们和我早就没感情了,总是在背地里和别人勾勾搭搭,可我没想到她居然还敢存这样的心思。所以在李松提了这件事情后,我几乎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不管最后是意外还是庄娜主动认罪,拿着那笔钱我能去国外过舒服的日子,何乐而不为呢?”
说完,王强露出一丝贪婪。
“可李松那小子,实在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那笔钱我不方便储存就先交给了他安排,他说会给我找一个牢靠的地方,等事情过去就分钱给我……可他反悔了!他说从此以后我在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必须依附着他生活。”王强冷笑,“他可能忘了,王强既然不存在,那也不管做什么都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你说,这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么?”
“你是怎么制服李松的?”
“靠这个。”王强努努嘴看向梁严竞手里的鱼鳞,“那天那小姑娘来了之后我和他就起了争执,他没有按之前说好的把我那份钱给我,还洋洋得意。我趁着那小子正得意的时候,直接用鱼鳞刺进了他的喉咙。他想跑,我就掐他脖子,直到他一动不动了,我就割开了他的身体,挖出了他的心脏,看看他的心到底有多黑,多贪婪。”
梁严竞无法理解他的疯狂。
“那陈今一呢?之后你又为什么要去攻击陈今一?”
“杀掉李松后,我本以为很快就可以找到那笔钱的下落,可是我在这里查了很久都没有查出来。我想起那天陈今一那小丫头偷偷威胁李松,我就怀疑她会不会知道些什么,于是我就偷偷跟踪她,却没想到她这么聪明,居然查到了庄娜的头上……”
“你担心自己活着的事情败露,于是就先下手为强?”
“没错。”
梁严竞忍不住泼了冷水,“那你想多了,那丫头手上什么证据都没有,纯属胡编乱造,倒是把你们一个两个都给骗了。
王强愣神了。
“怎么可能。”
梁严竞懒得在听他发疯,“你爱信不信。”
事情很清楚了,几乎没有什么疑点。
从陈今一指甲里提取出的皮肤组织也和王强的dna完全一致。
审问结束后,梁严竞将所有证据都移交给到了负责经侦的惊狮组,后续由他们继续对王强工程一案展开进一步调查。
一切结束的颇为顺利,结案报告也在两天后提交。
做完了案件综述的飞鹰组也终于完成了他们在东壁村的任务。从会议室出来,众人都有种大石头落地的轻松感,唯独江九星一直都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这可是有些奇怪了。
梁严竞看出他情绪有异,伸手勾住他的肩膀。
“怎么了傻小子,案子破了不高兴么?”
见梁严竞开口询问,江九星眉头稍稍舒展,犹豫了一会后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师父,有件事,我还是没想明白。”
“什么?”
“其实王强如果不杀李松的话,他们这次恐怕就成功了。”
梁严竞不解:“你想到了什么?”
“我只是觉得不合逻辑。”江九星叹了口气,“王强说是李松贪得无厌,二人分赃不均他才动手杀了他,可是他就没想过杀了李松他更拿不到那笔钱吗?将近两个亿的赃款,李松一辈子也花不完,他难道就不会权衡利弊?”
“这件事,恐怕只有等惊狮的人继续调查,才能了解详细的过程了。”梁严竞拍了拍他的肩膀,“那笔赃款现在还没有找到,后续恐怕还需要我们配合。——对了,你去叫上陈今一,得在她离开前做了。”
*
“梁队,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我还得赶飞机呢。”
事情结束,陈今一也终于结束了她霞浦县分局团建游,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恰好遇到了过来找她的江九星。对方也不说清楚是什么事,扛起行李就往车里塞,只说梁严竞给她准备了一份礼物。
三人并排走到了分局的拘留所。
“梁队,我可已经洗脱嫌疑了,你们俩带我来这儿干嘛?”
梁严竞和江九星对视了一眼。
梁严竞带她走到了其中一个房间门口,推开了一扇小窗。
“看看。”
陈今一凑上去,里面一个有些眼熟的男人正缩在角落里垂着头,一副丧气懊恼的模样。
是刘鑫。
陈今一愣了。
“怎么是他啊。”她转过头不解的望着梁严竞,“他怎么在这儿?”
“还记得你提交的那个视频吗?”江九星有几分得意,“里面详细记录了李松,刘鑫猥亵其妇女的证据,我师父可是毫不懈怠,连夜提交给了留守沪市的副队。有咱们飞鹰盯着,派出所可不敢懈怠,经过这段时间的立案调查,现证据充分,嫌疑人可以抓捕归案。李松虽然已经死亡,但是刘鑫逃脱不了该有的惩罚。”
江九星的话像是一记重拳砸的陈今一脑瓜子嗡嗡直响。
她看着江九星得意洋洋地冲自己挑眉。
“喂,现在不用说,我们警察都是吃干饭的了吧。”
陈今一还是直勾勾地呆着。
“喂,喂!”江九星伸出手在陈今一眼前晃了晃,“陈女侠,你傻了吗?”
见陈今一半天没有反应,梁严竞终于开口了。
“今一,你不用觉得麻烦别人,在匡扶正义这件事情上,我们没有警种之分。不可否认,并不是每一个案子警察都能做到问心无愧,但是至少大部分人都在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多给这个世界一点时间,不要对它丧失信心。”
所谓社会规则,陈今一从成年的那一刻起就自诩摸得很透。
可望着眼前这个看似圆滑老到的人,陈今一却没从他的身上看到一点条条框框。
她突然收敛了神色后退几步,郑重的对着梁严竞和江九星弯腰。
“这算是对第一次见面,我的无理行为的道歉。”陈今一起身,“梁队,谢谢你。您说的,我记住了。”
三人相视一笑,就在这时,梁严竞的手机响了。
他离开几步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低沉,同时他又带来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喂,老梁,王强死了。”
梁严竞顿时脸色一变。
“什么?”
“在转移途中突发心脏病,很可疑,具体原因还要进一步尸检。你早些回沪市,具体的齐光会和你沟通。”
“好。”
*
沪市的天气阳光明媚。
某栋高级办公楼的顶层,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正慢条斯理地观察着玻璃缸里的热带鱼群。这时他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带着口罩的中年男人拿着箱子放到了他身后的办公桌上。
“事情解决了?”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他姿态放松,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手里把玩着一截骨制文玩,物件上的血丝和他殷红的嘴唇晕染出一丝诡异的雷同。
“是老板,这是李松拿下的那笔工程的钱,已经全部兑换成了金条。”
“嗯,入库吧。”
男人神色自若地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他的头上竟然是一个几乎以假乱真的人面蜡像,这似乎是一个闭眼沉思的女子,面容秀丽,仔细看上去似乎和男人有五六分的相像。
他灼热地看着那个蜡像,像是看着掌心里的猎物。
“她怎么样?”
“梁严竞已经送她回沪市了。”
“好。”男人点点头,“侗娥村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
“那就按计划进行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