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小秋,你完了,你脚断了!”同村的伙伴王二小跑过来,伸手摸她的脚,疼得龚小秋直叫唤。“上次我被霍大爷家的马驹踹断了肋骨,肚子上的颜色就像你脚这样,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才好。”王二小提起这事,眉眼挤成一团,像是替龚小秋疼。她本来不害怕,听他这么一说,竟瑟瑟发起抖来。时值暑假,正是撒开了玩的时候,躺三个月就到秋天了,别说再出来摸鱼,就连这条窄窄的溪水也要干涸。一群小伙伴簇拥着龚小秋回家,刚到门口就散了。她因为贪玩受了伤,回家铁定要挨骂,没人想触这霉头。
龚小秋经常扭伤脚踝,她猜测这跟自己七岁那年进溪水摸鱼,踩到一块晃动的石头有关。
在霍家村,猪牛鸡鸭生病了要请兽医开药扎针,温水拌食料,小孩子生病,吃顿饺子就好。饺子没吃好的,就让霍老太太趁睡着给叫叫魂,病到神志不清的地步才往二十里地外的县城医院送。
龚小秋体质好,没生过大病,最多只是受些皮外伤。
摸鱼那天,透过清冽冽的溪水,她亲眼看到自己的右脚踝折成直角,又很快恢复至本来形状。
她抱着脚在河边坐了半晌,眼见着皮肤高高肿起来,红里透着紫。
“龚小秋,你完了,你脚断了!”同村的伙伴王二小跑过来,伸手摸她的脚,疼得龚小秋直叫唤。
“上次我被霍大爷家的马驹踹断了肋骨,肚子上的颜色就像你脚这样,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才好。”
王二小提起这事,眉眼挤成一团,像是替龚小秋疼。
她本来不害怕,听他这么一说,竟瑟瑟发起抖来。
时值暑假,正是撒开了玩的时候,躺三个月就到秋天了,别说再出来摸鱼,就连这条窄窄的溪水也要干涸。
一群小伙伴簇拥着龚小秋回家,刚到门口就散了。她因为贪玩受了伤,回家铁定要挨骂,没人想触这霉头。
龚小秋扶着门框,右脚施力,还未踩实地面,一股钻心的疼由踝间来,直冲脑顶,激出一身冷汗。
“小秋,愣在那干嘛呢?赶紧洗手吃饭,整天就知道疯玩!”妈妈忙着摆饭桌,没注意到她半踮着脚。
这天晚上吃过油肉拌面,滑过油的鲜羊肉裹着番茄浸出的汤汁,搭配洋葱、青红椒和木耳一起炒,制成卤头,往劲道的手擀面上一浇,香气直冲人天灵盖。
龚小秋往常一口气吃三碗,打了饱嗝才撂筷,今天只勉强吃下一碗。
她天灵盖上有别的事,过油肉再香也上不去。
“小秋,吃西瓜来,凉水镇过的。”
龚小秋坐在凳子上不敢起身,摇了头,“不想吃。”
“这孩子怪了,面只吃一碗,西瓜也不要。”妈妈小声念叨,被她听在耳朵里。
“随她去吧。”
这天晚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被爷爷的咳嗽声引到院里去,跟他聊了半宿的天。回去时右脚勉强能着地,第二天早上红肿消去,再过一天,就彻底没感觉了。
龚小秋开始后悔那晚只吃了一碗过油肉拌面,西瓜更是一口没动。扭伤的脚踝总有好起来的一天,可下次再做过油肉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这就是你跳墙时崴了脚,却不吭声的原因?”贺冬冬看着她,扬起一侧眉毛。
“嗯...”
即使只是在平地上行走,龚小秋的右脚偶尔也会脱离下方一厘米高的鞋跟,向外侧拐一下,再回复原位,不适持续的时间通常很短。
她以为这次也一样。
贺冬冬打开手电筒,低头检查她的脚踝,在龚小秋的右踝骨周围反复按压。
“这样疼吗?”
“不疼。”
“这里呢?”
“也不疼。”
他伸手握住龚小秋的右脚跟,左右转动,听她嘴里传来“嘶”的声音,跟她给他擦伤的手臂上药时如出一辙。
“可能是韧带损伤,需要去医院做核磁检查才能确认。”
龚小秋连连摇头,“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半个钟头过去,什么也没发生。
龚小秋扶着贺冬冬的手臂站起来,右脚刚触到网布,又马上弹开,只好tຊ趴下,匍匐着爬出蹦床。
贺冬冬先她一步穿好鞋,将书包背在身前,拎起龚小秋的鞋子,半蹲下身。
“上来,我背你。”
龚小秋勾住贺冬冬的肩膀,借力攀上他的背,手臂环住他的脖颈。
她从没跟他挨得这么近,近到能感受到贺冬冬的体温,轻易捕捉到他每一次呼吸。他的头发挨在她脸上,散发出汗水和洗发香波混合的味道,还有贺冬冬身上独有的气味。
龚小秋觉得那像是雨后的草地、林间的雪松和能够蚀刻岩石的冬日寒风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正是他身上独特的味道,吸引她在那个下暴雨的清晨,从摔倒的水磨石地板上爬起来,迫不及待去追正在上楼梯的贺冬冬。
贺冬冬侧头时,对上龚小秋一双滚圆的黑眼睛。夜色太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女孩闷声闷气的提醒。
“这好像不是来时的路。”
贺冬冬正背着她朝游乐园的正门走。
“我们会被发现的。”
“你现在没办法爬墙,我们没有别的选择,难道你想在游乐园里待一晚上吗?”
龚小秋摇头,她现在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多喜欢游乐园。
“但你可以爬墙,我自己出去,万一被抓到,还能省下一个人的门票钱。”
贺冬冬摇头,“你忘了,我爬墙也需要你帮忙,我们必须一起。”
龚小秋感觉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心想应该是自己太重的缘故,又尝试着往他背上爬了爬。
“别动。”贺冬冬用气声对她说,“我的书包快掉了。”
值夜保安看到有人从锁了门的游乐园里走出来,还是两个穿校服的学生,连忙走出岗亭。
“你们两个,干什么的?!”
他的声音粗犷语气蛮横,吓得龚小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手指紧攥住贺冬冬的衣领。
“我妹妹坐飞天快车时扭伤了脚,耽搁了时间。”
“耽搁了时间?游乐园都关门两个多小时了,就算是爬也爬出来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在撒谎?”
保安狐疑地打量着两人。
“游乐园已经关门两个多小时了,里面还有人没出来,你们竟然都不知道,更没人进去找。我和我妹妹都是未成年人,真出了事,你们负得起责任吗?”
龚小秋今天才知道,贺冬冬还有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如果你不开门,我们就在这住一晚上,等爸妈报警,让警察过来找我们。”
“你们两个跟我进来,打电话让父母过来接人。”
保安打开铁门,把两人放出来,伸手指向岗亭。转身的工夫,回头已不见人影。
贺冬冬从没跑得这么快,震得趴在他背上的龚小秋只能紧紧环住他的脖颈,不时回头去看追来的保安,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亮起红灯的人行道对面,才终于停下脚。
两人喘得都像运动会上参加1500米长跑的龚小秋。
“贺冬冬...”她一边喘,一边问他,“你生日...是哪天...”
“97年...12月...29...”
“你呢?”
“10月19,我比你大。”龚小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