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大闸蟹,林苑回到自己房间休息。她躺在床上,盯着上方的木质横梁,脑子里异常兴奋,无数个回忆片段轮番上演:先是阮一男和欧阳暖暖站在婚礼舞台上的画面,然后是姐妹们泡温泉时那番关于爱情和婚姻的讨论,接着是昨晚在朱晓叶家里看到的双人皮影戏,还有那两个光溜溜的身体……所以,自己还相信爱情相信婚姻吗?每一个弄堂姑娘的命运,是不是都像楼下王阿姨那样,在黑暗潮湿的房间,跟自己相貌平平的老公例行公事?……
赵娜端着一盘水果从厨房出来,拿起一粒提子就塞进赵前程嘴里,丝毫不理会后者脸上的尴尬。
然后她将果盘放到桌上,一转身亲热地挎上了张陈玲的胳膊。
“玲玲回来啦!”
性格比张陈光还闷的赵前程正苦于无话可说,幸好妹妹出来救场。
“我哥哥赵前程你认识的呀,前年来上海还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呢,现在可好了,他自己一个人!”
张陈玲还没听出来赵娜话里有话,“那赵哥这次来上海呆几天呢?”
“什么呆几天?以后他都在上海了!你哥帮他安排了一份工作,做行政的,还包住,节后就上班了!”
“喔, 我哥他还挺能耐嘛,刚来这没几年就能给人安排工作啦!怎么也没跟我提过这事儿?我也能帮忙问问。”
“嗨,你最近多忙呀,早出晚归的,你哥说你坐在副驾驶上都在打瞌睡,到了公司还要管这管那的……所以能不给你添麻烦就不添麻烦呗!”
张陈玲脸红了,自从开始打网球以来,她跟哥哥的交流确实是少了很多,即便每天两个人还是一起上下班,她却常常懒得说话,假装闭目养神,其实是在神游。全家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她也时常心不在焉。
“那赵哥的家人也会搬来上海吗?”
“这话问的……你,我,这屋子里的人,不都是他的家人嘛?!”
“哦,对哈!”张陈玲不再追问,她当然没体会到赵娜口中“家人”二字的深意。
陈红梅端着个大盘子,眉开眼笑地从厨房出来了,她又准备了满满一桌子菜。
虽然平时看赵娜哪哪都不顺眼,可陈红梅心里也清楚,婆媳之间不对付是普遍现象,只要儿子开心就行,赵娜纵然娇惯霸道,但好歹是一家人,怎么都比外人强。眼下这门亲事要是谈成了,大家就亲上加亲了,她好不欢喜。
每次家庭相亲饭局,都是安排男方坐在张陈玲的对面,张陈光坐在两个人的旁边,这次也是一样。
酒过三巡,张陈光搂着赵前程的膀子,开始畅所欲言:“我说前程呀,我这妹妹什么都好,就是姻缘不好!一直没碰到好男人,之前被那个江西的歪瓜裂枣耽误了好几年,那小子我第一眼就没看上他,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
“哥,好好的你提他干嘛?”张陈玲狠狠推了哥哥一把。
张陈光竟然反手就抓住了她的手,“妹妹,国庆节,听哥哥说说心里话~”他竟哽咽了起来。
张陈玲愣了,哥哥这演的是哪一出?把我当嫂子了?她迅速把他的手甩开。
张陈光却不管不顾激情开麦:“妹妹,哥哥这么多年看着你长大,知道你很要强,靠一个人撑起整个家不容易,好在咱们家现在也步入正轨了,你也该重新考虑自己的婚姻大事了,再强的女人到最后没有个伴儿日子也是很难过的,你不要再耽误自己了,哥求你了好不好?……”
他脸红脖子粗,眼睛里蓄满两池水,马上就要泄洪了。
“好好好,哥你放心,我过完节就找对象哈~”张陈玲赶紧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想见他耍酒疯。
张陈光迅速收回眼泪,“那你就跟前程好好处吧!”
说罢,还没等张陈玲反应过来,他再次抓住她的手,同时也抓住了赵前程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两只手精准地扣在一起。
张陈玲懵了,“哥,你这是干啥???......”
她用力将手往回抽,可张陈光力大如牛,双手像一把锁头,把自己的大舅哥和妹妹紧紧锁上了。
“前程也是个好男人,只不过没摊上好媳妇儿,你们两个都是遇人不淑,更能理解对方,以后在一起,我和娜娜还有妈妈也就放心了!……”
张陈光连哭带嚎,手攥得越来越紧。
张陈玲龇牙咧嘴地只顾挣扎,根本听不进他说什么,“哥,快松开,我手疼!”
赵前程也尴尬地想摆脱,只好像掰腕子一样用另一只手生生把张陈光的手掰开。
“哇~”
不知道是手被掰疼了,还是酒喝多了,张陈光冲着赵前程一弯腰,把嘴里的洪泄了。
啤酒打前阵,然后是又黑又绿的糖油混合物,吐了赵前程一身。
一桌子人连忙起立,陈红梅和赵娜都骂骂咧咧的,一个收拾地面一个收拾男人,瞧瞧坐在对面看热闹,见爸爸出丑,乐得笑弯了腰。
张陈玲心生不悦,趁乱上了楼。
她这才想明白,刚才嫂子拉着自己说的那番话是个什么意思!肥水不流外人田,嫂子这算盘可是敲得挺响的啊!
十分钟后,她听到有人敲门。
原来是赵前程来喊她下去吃饭,他刚才在楼下冲了个澡,换上了一身赵前程的衣服,身上还喷了香水。
可张陈玲还是不高兴,“吐得哪哪都是,这饭还能吃进去吗?”
赵前程是个老好人性格,便低声下气哄她,“她们都收拾干净了,下去吧~你千万别生气,气坏身子没必要,我来之前也不知道他们有这个想法,咱们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吧~”
他说话的语气与他的性格如出一辙,温吞吞的。说完,他尴尬地咧嘴一笑,午后阳光正好洒在他的身上,她趁机仔细端详了一番。
他长着一张国字脸,常年驾车,皮肤晒得黝黑,一咧嘴,倒显得牙挺白的。他的身材比张陈光的至少大一码,原本宽松的 T 恤穿在他身上紧巴巴的,能看出肩宽腰细,身材不错。
不过胸肌跟她的网球老师比起来,还是差了一截……想到这里,她气消了一半,脸上浮现笑意。
赵前程见她笑了,便愈发殷勤,“我们两个都被蒙在鼓里,你就当是给赵哥个面子,别生气了,下去吃饭,好不?”
“其实我也没有生气......”
她努努嘴,不好再发脾气,便跟着他一起下楼了。
她的手机在床头柜上充电。
“吃午饭了吗?想你了!”
“我给我妈看你照片,她说你比狂飙里的大嫂好看多了~”
“不忙的时候给我回个微信呗,么么哒~”......大狼狗今天的第 n 轮微信轰炸。
林苑刚一进家门,就听见厨房里传来叮叮咣咣的声响,她连忙将背包扔在地上,冲进厨房。
韩美丽正一个人闹得天翻地覆。
准确地说,是一个人,和水池里几个张牙舞爪的生物——大闸蟹!
只见妈妈一只手举着锅盖当盾牌,另一只手拿着个不锈钢大夹子,试图把几只挣脱了绳子肆意横行的大闸蟹夹到蒸锅里去。
可面对毛乎乎的凶悍的大钳子,她根本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见到林苑回来,她就像见到了救兵,“林林,快来帮忙!”
“让我来吧!”林苑接过妈妈手里的武器,伸出夹子将激烈反抗的螃蟹拢到一起,瞅准时机用锅盖“啪”一下将它们死死压在水池底部。
锅盖被顶得此起彼伏。
“妈妈快拿热水壶来,先把它们烫死再蒸!”
“蛤?”……
母女二人与非人类之间的战斗经验又丰富了。
“妈妈,大闸蟹是你买的吗?”
看着盘子里死状甚惨的螃蟹,林苑觉得好笑。
“你王冉叔叔昨天特意送来的,说是知道你爱吃,结果你没在家。”
“哦……他还挺有心的!”
“你爸爸就交下这一个真朋友,其他人都是虚的!连亲戚都不敢接我电话,怕我找他们借钱……”韩美丽哽咽。
她想起去年国庆的时候,她和林天海在西郊别墅的家里举行了两场盛大的家宴,分别宴请亲戚和要好的朋友,美酒佳肴,推杯换盏,好不风光。
不过短短一年前的事,却遥远地像是发生在前一世。
林苑伸出手轻轻抚摩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明天瑜伽馆正常营业,我要开始上课了,但私教课我都安排在了十月八号以后,所以有几天白天是空闲的,我们多去看看爸爸吧!”
“好。”
“上次护士说有个女的去看他,我担心是暖暖搞的鬼……”
“不一定,也有可能是你爸爸的朋友。”
“额,你知道是谁?”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暖暖应该没那么坏吧!”
“呵,她确实不坏……但她像阮一男一样疯狂!”……
吃完大闸蟹,林苑回到自己房间休息。
她躺在床上,盯着上方的木质横梁,脑子里异常兴奋,无数个回忆片段轮番上演:先是阮一男和欧阳暖暖站在婚礼舞台上的画面,然后是姐妹们泡温泉时那番关于爱情和婚姻的讨论,接着是昨晚在朱晓叶家里看到的双人皮影戏,还有那两个光溜溜的身体……
所以,自己还相信爱情相信婚姻吗?每一个弄堂姑娘的命运,是不是都像楼下王阿姨那样,在黑暗潮湿的房间,跟自己相貌平平的老公例行公事?……
她摇了摇头,甩掉了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和形形色色的 NPC……最后,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英俊的脸,是拉面店老板,他欲言又止,眼睛湿漉漉的……
她临时起意,拿起手机想给他发个微信,又转念一想,现在是下午,他应该正在拉面店里忙碌吧?
她“腾”地一下从床上蹦起来,她想见他,现在!立刻!马上!
结尾这悬念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