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林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他手中端了一碟子的葡萄奉了上来。“陛下见娘娘爱吃葡萄,便叫奴才又奉了一盘来。”锦绣接过放到了周幼檀的席面上,她轻声谢了恩便瞧向了高位上的闻祈,他手边的那碟子葡萄没了,应是叫景林将他席面上的端来给了她。她瞧向闻祈时,闻祈也瞧了过来,四目相对之下,周幼檀垂下眸端起玉盏遥遥敬了皇帝一杯,而皇帝也回了她一杯。许是这二人有些太明目张胆,这一幕竟落入了婉嫔的眼里,她瞧了瞧皇帝又瞧了瞧自己身侧的颖嫔,当即端了一盏酒起了身。
纸鸢将一早便备下了的银子从衣袖间拿了出来, 给这四个嬷嬷一人一锭银子。
“这是娘娘的恩赏,嬷嬷们若是能看顾好妙安公主,那往后这样的恩赏自是少不了的。”
颖嫔出手格外的大方, 嬷嬷们自是喜不自胜连给周幼檀磕了好几个头以表忠心。
周幼檀又过去瞧了瞧尚在熟睡中的妙安, 轻柔的碰了碰她的脸便从西偏殿走了出来, 回到了主殿。
她今儿起得早, 又坐了好几个时辰的轿子,现下累得不行用过晚膳后便睡了过去。
……
又是一年除月三十,玉堂殿内大开筵席。
去年的周幼檀不过是一介不得宠的珍常在, 而如今却是有公主傍身的一宫主位娘娘, 现下又有荣宠加身,内府的那起子小人自是不会再让她坐在那殿门前,吹着冬日里的冷风,吃了残羹冷炙还又那已经蔫儿的葡萄。
纸鸢扶着周幼檀入内时, 位份低些的妃嫔已到全了,唯有皇后娘娘和淑皇贵妃娘娘未到, 明妃前些日子挨了罚,太后娘娘下旨叫她回承明殿自省一月,今儿自是来不了的。
那皇帝听闻明妃受了罚, 竟也只是应了声, 都没说顾着明相和明衡的面子去瞧瞧明妃, 更没说在除月三十这日叫人来玉堂殿赴宴, 内府惯会见风使舵, 今日自是连位置都没给明妃留。
“嫔妾给颖嫔娘娘请安。”
周幼檀今儿披着织锦皮毛斗篷, 乌黑如墨的发丝也被宫人挽成了芙蓉归云髻, 上头簪着的是今晨景林送来的一副金玉琉璃头面,点翠白玉的护甲戴在了她的手上, 她搭着纸鸢步入殿中,在淑皇贵妃下落了座。
明妃来不了,那她便是这玉堂殿中第四尊贵的女人。
“免礼吧。”
她发了话众嫔妃起了身便瞧见了颖嫔今日盖在斗篷下的那一身儿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还有脖颈上带着的凤穿芍药嵌红玉璎珞,烛光照下来熠熠生辉,瞧着竟有那古画上的神女之姿。
周幼檀的右手边儿坐着的便是婉嫔,今儿是宫宴她自是也将自己打扮的珠围翠绕,少了些平日里的清净雅致。
“颖妹妹来了啊。”
自温肃贵妃殁了后,这婉嫔的恩宠便大不如前了,如今淑皇贵妃娘娘回了宫,她一月里能瞧见皇帝一次便也是多的了。
今儿难得能瞧见皇上,她自是使劲浑身解数的叫闻祈能瞧见她。
她说着便端起了玉盏要同这颖嫔喝一杯,周幼檀没拂了她的面子同她碰了一下。
碰杯时她也瞧见了这婉嫔发髻上那价值万金的金海棠珠花步摇,想来这人也是将压箱底儿的首饰都拿了出来。
“婉姐姐倒是来得早。”
周幼檀将杯中的蔷薇露一饮而尽。
“去年此时姐姐在瑶雪殿里修养着,倒是没瞧见妹妹唱的那出走马灯抓奸的大戏,后悔的很,如今既已大好自然要早早地来这玉堂殿瞧瞧妹妹今年要唱一出什么戏。”
“妹妹又不是这宫中戏子,哪儿有戏能唱给姐姐听啊。”
二人虽是笑着,可这笑意挂在脸上却凉得很。
喝了这盏酒周幼檀便侧回了身子,她在纸鸢耳边低声说着。
“锦绣留在这儿陪我就够了,你去瞧瞧那儿有没有出什么茬子。”
“是。”
纸鸢领了命便从这玉堂殿中退了出去,锦绣守在了自家娘娘身边,后头有些低位妃嫔派了宫女儿来想要敬颖嫔一杯酒,亦或者是跟颖嫔说些小话儿,一律被她打发了回去。
皇帝来时周幼檀刚拿了一颗桌上珠圆玉润的葡萄剥着皮,便听外头的传声太监高喊了一声。
“皇上驾到!”
她将葡萄放了回去,拿着帕子擦净了手后便随着众嫔妃跪拜了下来。
“臣妾/嫔妾恭请陛下圣安。”
闻祈的身侧跟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淑皇贵妃,四人一道入了这玉堂殿,他走至这颖嫔席前还留了神瞧了她一眼,后而才上了座。
“免礼。”
皇后娘娘同太后娘娘一左一右的坐在了闻祈身侧,淑皇贵妃则是坐在了颖嫔的左侧。
周幼檀起了身又对着淑皇贵妃见了个小礼,那人摆了手说道。
“颖嫔无需多礼。”
“谢娘娘。”
她坐回了席面前,闻祈一如去年一般没多说些什么就叫景林传了外头献舞献乐的歌舞伎入了内。
乐师们抱着乐器入了殿,后而那丝竹声便在殿内悠悠响起,今年舞坊的舞较去年的无甚新意,不过是多了些动作,又添了些人罢了。
周幼檀兴致阑珊拿着白玉筷子吃着锦绣布好的菜,又喝了两杯那蔷薇露。
“娘娘。”
景林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他手中端了一碟子的葡萄奉了上来。
“陛下见娘娘爱吃葡萄,便叫奴才又奉了一盘来。”
锦绣接过放到了周幼檀的席面上,她轻声谢了恩便瞧向了高位上的闻祈,他手边的那碟子葡萄没了,应是叫景林将他席面上的端来给了她。
她瞧向闻祈时,闻祈也瞧了过来,四目相对之下,周幼檀垂下眸端起玉盏遥遥敬了皇帝一杯,而皇帝也回了她一杯。
许是这二人有些太明目张胆,这一幕竟落入了婉嫔的眼里,她瞧了瞧皇帝又瞧了瞧自己身侧的颖嫔,当即端了一盏酒起了身。
“臣妾敬陛下一杯酒,愿陛下吉吉利利,百事都如意。”
“赏,朕瞧着婉嫔发髻上的这支步摇好看,景林,叫司饰坊的人再制一对儿镯子赏给婉嫔。”
闻祈给了面子喝了这杯酒,又给了这婉嫔恩赏。
婉嫔抿嘴一笑福身谢了恩。
“多谢陛下。”
她刚落了座,周幼檀身侧的淑皇贵妃也起了身,她同时敬了杯酒给皇帝,皇帝自是喝了酒,又要赏些什么给她。
可这淑皇贵妃却行了一礼语调温软。
“臣妾自回宫以来,陛下所赏赐的珍宝摆件儿,衣裳首饰都快要将臣妾的青玄殿填满了,臣妾斗胆,今儿想要些别的。”
又是个不要赏赐,敢开口说要别的物件儿的妃嫔。
去年的珍常在要了一盏走马灯,便送走了太后的陪嫁宫女暮云嬷嬷。
淑皇贵妃这话说完,众人的神色皆有些许的变化,微妙得很,太后娘娘则是面色不善的看向了身侧紫珠。
闻祈听着这话便瞧了一眼此时正剥着葡萄看戏的颖嫔,他唇角微微勾起带着些许玩味。
“爱妃想要什么?”
“当年臣妾在潜邸之时便与齐妹妹交好,回了宫便听说妹妹犯了大罪降为答应,如今被关在这宫里某个偏僻的殿中过着连宫人都不如的日子...齐妹妹曾在潜邸时救过臣妾一命,当日若不是她跳了湖将臣妾捞了出来,那臣妾便与陛下天人永隔了,因而臣妾想求陛下将齐答应放出来。”
这还是自那齐答应一碗鸽子汤差点送走颖嫔后第一个敢站出来给她求情的嫔妃。
周幼檀听着倒是意外得很,她曾在那行宫清幽庭同齐令颐谈过这昔日的淑妃,听她那话头...这二人应不甚熟悉才是,怎得淑皇贵妃倒是一副格外相熟的模样。
闻祈倒是没应了她,他脸上的笑意不减凝视着已跪拜在殿中的淑皇贵妃轻声问道。
“爱妃可知这齐答应为何被朕降为答应还关了起来?”
“臣妾回宫便听闻令颐一碗鸽子汤险些送走了颖嫔妹妹的命,可令颐不是那般心肠歹毒之人,兴许是有人从中作梗也说不定,颖嫔妹妹也同令颐交好,妹妹深知令颐为人,应知她不是那般人才是。”
周幼檀看戏看的好好地,突然便被这淑皇贵妃点了名字,她便也起了身走到殿前说道。
“皇上和皇后娘娘已对当日之事有所裁断,臣妾不敢妄议。”
她确实是不信这齐令颐会做出下毒谋害之事,纵使是会,她也断然不会将那一碗下了毒的鸽子汤明晃晃的拿出来叫她喝下。
可她倒也有些疑虑...比如这齐答应如何身陷囹圄却又能在她开殿之日拿了那么些宝贝来。
那玉华醒碎香的效用怎就那般大,大的要比太医院的安神汤还要管用些,刚点上便叫人昏昏沉沉的醒不来。
“就算是令颐所做,那也定是她当时鬼迷心窍,陛下若是肯将令颐放出来,那臣妾必当对她好好管教,还望陛下瞧着臣妾在宫外清修为国积福多年,将令颐放出来罢。”
淑皇贵妃字字句句皆是真情,听着同那齐答应是姐妹情深,可周幼檀听着却像是将这罪名彻底的安在了齐答应的头上。
无论这齐答应下毒与否,只要皇帝今日看着淑皇贵妃同温老太傅的面子将齐令颐放了出来,那这下毒之事便会不清不楚的彻底扣在了齐答应头上。
真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盘啊。
“颖嫔,你可要说些什么?”
周幼檀此时自是不想惹上一身腥,她若是说不放人,那便是教唆着皇帝藐视淑皇贵妃为国清修,藐视温老太傅身上的功绩。
若是说放人,那岂不是叫外头人觉得这颖嫔是个没脾气的,就算是谋害了她的性命,只要有人求情都可以轻轻揭过。
“臣妾愚钝,不知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