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就有所不知吧,这就是……装呗。”一地的水渍摊在地上,她一夜未眠,想起自己被出卖一事,林醉君换了一件圆领水碧色的新裳,顾不得尚未束发的青丝,冲出闺房。“小姐,您这是要去何处?”丫鬟芳莲刚端来一盆温水,便撞见披头散发的林醉君。女子冷静看了芳莲一眼,此处不宜久留,若是让茶农们知道她还活着,定是会想方设法害她性命。眼下,不是待在此处的时候,亦不是离开的时候,离开了,她就得担上这莫须有的罪名。
初春,寒气稍退,万物惺忪,青山蒙了一层薄薄的蝉翅,似远犹近。
约莫午时,市集无闹,唯江边喧哗。
投石声忽起忽落,怒骂声不绝如缕。
“林醉君,你这个妖女,若不是你,我们村子哪里会遭遇那么多起命案!你就是一个灾星!”
一年前,她看中了江阳一地的茶园,包了下来,打算作为老爷子贺寿的礼物,谁曾想怪事也因此而发生,茶园里每逢十天半月就有一些工人失踪,失踪后的第二日,尸首便被遗弃在江边。
官府调查了近半年,还是一无所获。
事情消停了一阵子,隔了两个月,又有工人失踪,陆陆续续已经有三条人命发生了,还都是茶庄里的茶农,大伙推测,这一切都是在林醉君来了之后发生的,她便成为了江河之神发怒的起因。
林醉君前两天收到了恐吓信,想不到那么快就应验了恐吓信上的内容——沉湖,献祭给江河之神。
江阳河泊众多,茶农们怕湖泊淹不死,正好凌汛刚过,沉江最好。
春日明媚,饶是明媚也耐不住江水寒人,更耐不住寒人心的谩骂声。
“自打你来了我们长寿茶庄,我们就没什么好事发生!”
“这些都是你带来的!你这个灾星!”
“若不是你,河神怎么会大发雷霆!”
江风下的女子美如婵娟,身姿姣好绰然,一缕栀色丝绸将青丝盘成冰轮,恍如仙人泽世,林述婵的食指勾住后腰带上的扁形匕首。
若不是这麻绳捆得紧,她还真得为自己好好辩驳一声,命案发生在她的茶庄,不消说损失问题,就是缉拿凶手也要讲究证据,平白无故冤她是凶手,还有没有公理了!
“就是,沉了这妖女!让她祸害我们老百姓!”
“大小姐,下了阴曹地府莫怪我们,能伺候河神也是您的福气。”说这话的人正是跟随她三年的书童犹立。
若非犹立在她茶里下了昏睡药,她未必落得如此地步。
好你个犹立!
她算是养了一只白眼狼!
想当初,犹立落街被人欺负时,是她给了他一口吃,如今竟然做出背主之事来,当真可恨!
“女子不相夫教子,学着男人经商,落得如此下场也属上天开眼!”
这一声来自于女子,这倒是让林述婵有些意外,同样是女子,竟然没有一点儿同理心。
女子经商,何错之有?
村民的声音此起彼伏,林述婵无奈仰天,难道她十八年的年华就要断送在此处了吗?
苍天!
你可真会不公啊!
就在这时,绳子断了。
没等林醉君反应过来,忽然从天而降砸下什么东西,生生把她砸进了江水之中。
若有下辈子,她一定踹死那什么东西,自己不想活连带上她作何!
岸上的村民对着煦日三拜九叩,恨不得当下燃香举供。
“真是上天开眼了,江河之神亲自带走那个妖女!”
林醉君气得吐了一口气,江面辽阔倒是不会有人细看刚浮起的水泡。好在她水性尚可,一个翻身便如鲤鱼一般挣脱麻绳,浮动江水时好像缠住了什么东西。
林醉君心想:江下水藻可真多。
正打算一脚踢开缠住她的东西时,低头一看,竟是一双人手死死握住了她的脚踝。
可把林醉君吓得半死,拼命往江岸上爬。
真是时运不济,竟是让她碰上了绿头水鬼!
“救,救我……”
绿头水鬼还会人语?!
不对,林醉君想起方才砸她的物体,该不会是个人吧!
她越是往上游,那人硬是往下拉,一副不救他,她也别想活的架势。
林醉君只好往下一游,将他的手往上一拉。
昏厥过去的人似乎是察觉到她的举动,这才放开了她的脚踝,任由她往上拖。
她的方向感极强,饶是黑夜之中也能找到回去的路。她沿江边祭台岸草处游去,好掩饰行迹,生生游到了对面的芦苇丛中去。
男人身着不菲,掐丝冠帽,玄衣晃彩。
不菲又如何?迫她相救他这昏厥之人,若非她还算熟识水性,以他的身重怕是真让她沉了江。想到这里,林醉君心中浮起一股气儿。
得好生教训一下这个不知深浅的男人!
是夜,篝火未灭,男人初醒时,只觉自己脸上火辣生疼,像是一张脸泡在朝天椒里,散发出一股子说不上来的茶馥气。他右侧还有一摊水,野韭菜味,看样子应该是他吐的。
不多时,两道黑影匆匆而来。
“属下保护公子不力,罪该万死!”
男人背过身子,长身玉立,举起一只修长的手。
“找到今日落水的女子,把她带来见我。”
墨色之下,黑影仍旧能感觉到公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看来今日那女子和公子有大隙。
可怜的姑娘,惹谁不好,偏地惹了他们家公子,这可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主儿啊!
“是!”
“还有,给本公子寻一件干净的外袍。”
这大半夜的,哪里来的外袍?终究是扭不住他家主子阴沉恻恻的脸儿。
不多时,两名暗卫只着一件亵衣出来,在夜寒之中瑟瑟发抖。
“铁蛋哥,你说公子怎么背着身子?咱哥俩的容貌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这你就有所不知吧,这就是……装呗。”
一地的水渍摊在地上,她一夜未眠,想起自己被出卖一事,林醉君换了一件圆领水碧色的新裳,顾不得尚未束发的青丝,冲出闺房。
“小姐,您这是要去何处?”丫鬟芳莲刚端来一盆温水,便撞见披头散发的林醉君。
女子冷静看了芳莲一眼,此处不宜久留,若是让茶农们知道她还活着,定是会想方设法害她性命。
眼下,不是待在此处的时候,亦不是离开的时候,离开了,她就得担上这莫须有的罪名。
这该死的犹立!
“不过,此事略有蹊跷,偏偏冤我头上!”
芳莲记性向来不好,适才想起来,今日早街传遍了她家小姐是女妖一事。
“小姐,外面的人要拿你问罪,这可如何是好?”芳莲心中顿时没了主。
她反应慢,那年小洪初至,她躲在米缸里,泡坏了脑子,总是记不住事,好在她还记得林醉君是她的主子。
外头人都以为林醉君溺死在江中,她回来时又是深夜,被人看见的可能不大。
“芳莲,若是有人问起,便说你今日未曾见过我,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芳莲僵愕地点了点头,小姐说没见过她,那就是没见过。
“嗯,芳莲,没见过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