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制的力量过于强悍,时琉影一时挣脱不开,只得默默仰觑着离君隐怒的眉眼。昏沉西斜的日光洋洋洒洒地落到他脸上,却暖不得他半分。周围流转的气息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仿若下一息两妖又会打起来,但从“小石榴”的角度看,却有种旖旎的暧昧。故而这团白色小绒球非但没跑,还蹦跶着往他们脚边靠,前腿扒拉着离君的裤腿,似是想要他抱。时琉影略略有些烦闷,自那日被离君暴戾地扔出殿后,这只雪兔似是知晓了离君才是大殿的主人,态度即刻发生了转变,与他十分亲昵,甚至还会乖巧地讨好他。
“不是她。”
离君抬手轻扇,指间妖息烘干了宣纸上的墨迹。
“她身上有控魂蛊,即便是她动的手,那也是被妖所控。”
“控魂蛊……”
云弋眼眸微沉。
“这控魂蛊会将宿主的妖魂蚕食殆尽,不解除的话,那妖皇后岂不是……命不久矣?”
离君羽睫垂低了,又撩起来。
“嗯,目前还是幼虫,可即便在食量上刻意控制,用不了一年半载,这条蛊虫也就长大了。得尽快找到下蛊之妖,把他给,杀了。”
“可是……”
云弋思索一番后,轻叹一息。
“只有在控魂蛊操控宿主的时候,才能探查到下蛊的妖魂,如今妖皇陛下已殁,若此妖放弃控制妖皇后,那不是……”
离君淡淡嘲弄,“他要的,可不仅是兰灈池的命,而是这,妖皇之位。”
“茫茫幽冥,明里暗里觊觎妖皇之位的妖数不胜数,该如何找寻?”
中间停了几秒,离君思索一番后,眉峰微起了点褶。
“兰灈池死了,妖皇之位落在我手里,利剑在我枕边,他却迟迟没有行动,说明此时的他,也许……自身难保。”
“那如此说来,最有可能的便是——”
云弋略略激动地上前一步。
“二殿下?”
离君双目微阖,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眸底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我的这位好弟弟,已经死了!若真是他所为,那我宝宝身上的控魂蛊,不早就解了?”
可云弋并未因离君眼底不加掩饰的嘲弄而感到尴尬,反十分严肃地正了眉眼。
“这便是我此行查出的第二件事,二殿下当日极可能是重伤诈死,并没有断气。”
离君动作一滞,“什么?”
云弋将思绪整理一番后,继续道:“回宫前,我去了趟堪舆老家,发现圣后自回了堪舆,每日每夜都待在冰宫,半步都不曾踏出,还不停地安排妖侍到邺都,打听妖皇后的行踪去向。”
离君微皱了皱眉,“那你可查出是为了什么?”
云弋摇头,“原本不知。但若二殿下没死的话,圣后,极有可能是为了妖皇后体内的雪狼妖丹。这枚妖丹,蕴藏着幽冥地界最强悍的妖力,自愿献祭给妖皇后,除了她,本无妖能用。可如今妖丹已与妖皇后融合,没了羁绊,只要生生把妖丹剖出……”
云弋止住话头,不安地仰凝着离君似笑似怒的脸。
“所以我姑姑,一心想带走我的宝宝,是想用她亲生儿子的妖丹,增强她另一个儿子的妖力,然后……把我推下台?”
“另,另一个儿子?”
云弋不解地扯了扯嘴角。
“这二殿下和梨落公主的生母,不是已经……殁了吗?”
离君轻嗤,“梨落的生母是殁了,可兰廷煜的,却不一定。小时候,我总以为他不用随母姓梨,是因为父亲对他宠爱至极,眼下看来,他并不是例外。”
云弋恍然大悟,胃里泛出一股极不舒服的酸水。
“那就是说,二殿下,其实是圣后,和她……亲哥哥的,孩子?”
离君不语,收了桌案上的“墨宝”,小心折叠好后,塞进胸前的衣襟。
“你亲自去趟临渊,把兰廷煜的坟塚扒了!看看他到底是死是活。”
云弋停顿一息后,颔首。
“……是。”
离君起身,悠悠踱至殿门,又似是想起了什么,驻足回眸。
“还有抿林,季宴清,他昏迷的时间实在蹊跷,找几个信得过的紧盯着他,只要一有动静,立刻上报给我!”
“是。”
—
紫云殿内,气氛尴尬异常。
时琉影似是怕了离君,总同他保持着一丈远,离君近一步,她便退一步。
身上的黑色妖息也能被她轻易化去。
两妖绕着殿内陈设来来回回追逐了一整个下午,内殿外殿狼藉一片,离君竟连她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宝宝,你花期刚过就同我如此疏离,翻脸无情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些?”
凝着离君额间渗出的细细密密的薄汗,时琉影心头有几许得意。
雪狼妖丹与她身体融合的速度渐快,她的妖力也在飞速成长。照此下去,再用不了多久,即便是离君,她也能与之抗衡了。
心思浮动间,一抹妖影闪身而过。
时琉影被一股劲风拽起来,“哐当”一声,压向殿内的漆柱,震得她脑袋嗡叫,胸口发疼。
一只冰凉的手覆住她的脖颈,忽地握住,再渐渐缩紧,却并未真的用力,而是迫着她抬头。
“宝宝,打斗时分心,哪怕只一秒,你这条小命,可能就没了……”
凌冽的寒风吹过,旁侧未关紧的殿门“吱呀”一声狭出一道缝。
一对长耳朵顺着缝隙往内探了探。
“小石榴”小心翼翼地钻入殿内,颈间的金铃叮当作响。前腿悬空,仰目望着两人错乱交叠的衣袍,水晶似的红眼睛闪闪发光。
压制的力量过于强悍,时琉影一时挣脱不开,只得默默仰觑着离君隐怒的眉眼。
昏沉西斜的日光洋洋洒洒地落到他脸上,却暖不得他半分。
周围流转的气息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仿若下一息两妖又会打起来,但从“小石榴”的角度看,却有种旖旎的暧昧。
故而这团白色小绒球非但没跑,还蹦跶着往他们脚边靠,前腿扒拉着离君的裤腿,似是想要他抱。
时琉影略略有些烦闷,自那日被离君暴戾地扔出殿后,这只雪兔似是知晓了离君才是大殿的主人,态度即刻发生了转变,与他十分亲昵,甚至还会乖巧地讨好他。
真该做成麻辣兔头!
越想越气,时琉影抬手覆上离君握颈的手背,想拿下来,可奇怪的是他明明没有用力,那只手却如千斤一般,一动不动。
努力了半晌,放弃……
时琉影放缓语调,轻唤,“陛下?”
离君不应,时琉影不厌烦地又唤了一声,“陛下?”
玄色衣袖垂下来,离君的腕骨因指节束缚着时琉影而青筋微显,掌心灼热的温度炙烤着她颈间肌肤。
时琉影有点痒,想动一下身子,可只是稍微挪动了一点点,又被原封不动地压了回去,脑袋不免得又撞了一下。
疼得她眉心紧蹙,气呼呼地抬头,又叫离君眸底墨絮汹涌的冰冷寒光将心头的火气生生给掐灭。
时琉影停顿住,望着窗外穿过云雾的淡淡光线,明眸善睐。
她扔掉尊称,“离君,‘小石榴’大概是饿了,我们不打架,去喂兔子吧?”
离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