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禾没什么面试经验，好在看人准，她感觉对面的老板应该不喜欢说谎的人，那些弯弯绕绕在她面前大概很容易被戳穿，索性实话实说。“老实跟您讲，我很缺钱，听说房产中介还挺赚钱的，如果能卖出房子，能赚不少吧。”她正了正身子，开始推销自己，“我虽然之前没干过中介，但干的都是跟人打交道的活，嘴皮子也还挺利索的，懂得察言观色，学习能力还强，关键是我上有老下有小，工作上肯定不敢怠慢，努力为公司赚钱。”赵小禾的普通话带点川普，表忠心时还举了个加油的手势，就差没脱口而出句雄起。
北京的二手房交易市场是深埋于地下的种子，落到像乐业置业这样有钱有势的资本手里，就像打了催熟剂，转眼便能结果。
乐业置业注入外资后，很快在本土进行扩张，代表品牌的明黄色招牌迅速占领各大中心区。
乔灼创立的房地产经纪品牌“万家”首批开了三家，总店就开在东三环距离乐业置业总店一站地的地方，其余两家也是贴着乐业置业的选址开。
孙敬东曾建议把店开远点，租金便宜就能多开几家，最好能先避免跟乐业直接打擂，以免成为食物链上头波被吃掉的小虾米。乔灼不这么认为，她给孙敬东举了麦当劳肯德基开店选址的例子。
“麦当劳的附近总有肯德基，这是有经济学依据的，乐业置业是我们的竞品，在这个行业比我们先入场，肯定比我们更了解局势，适合开店的商圈就那么些，是避免不利了同台打擂的，那不如就这样闭着眼跟它们选。”
听她这样讲，孙敬东还是觉得心没底。除了开业那天因为有抽奖活动来过不少人，这些日子店里一直比较冷清，客户有买卖需求还是习惯性先去乐业置业看看。
人手不够也是个大问题，中介行业没有什么规范，能不能吃到饭全都各凭本事，太老实的员工带不来业务，脑子太灵的员工能把公司算计破产。进军这个行业，乔灼早就计划着培养一支正规军。
招聘启事贴出一个星期，前来应聘的人都是冲着乔灼开出的高额底薪来的，赵小禾也是。她做过十几年的服务员，最高做到五星级酒店的领班，中介和服务员都是服务行业，想着应该差不多都能做。
赵小禾认人准，记性也好，在万家总店见到乔灼时，一眼认出她们在她工作的酒店有过一面之缘。
乔灼也记起来，问她：“你的简历很好，为什么不继续在酒店行业做呢？”
赵小禾没什么面试经验，好在看人准，她感觉对面的老板应该不喜欢说谎的人，那些弯弯绕绕在她面前大概很容易被戳穿，索性实话实说。
“老实跟您讲，我很缺钱，听说房产中介还挺赚钱的，如果能卖出房子，能赚不少吧。”她正了正身子，开始推销自己，“我虽然之前没干过中介，但干的都是跟人打交道的活，嘴皮子也还挺利索的，懂得察言观色，学习能力还强，关键是我上有老下有小，工作上肯定不敢怠慢，努力为公司赚钱。”
赵小禾的普通话带点川普，表忠心时还举了个加油的手势，就差没脱口而出句雄起。
随着她的动作，宽松的衬衫袖口从她纤细的手腕上滑落，某些青紫色的痕迹暴露在乔灼的视线里，只一瞬，她便迅速拉起。
乔灼给她打预防针：“这个行业，能不能赚钱，能赚多少钱，真不好说，我们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你得有心理准备。”
赵小禾爽朗一笑：“那有啥子，大不了再回去端盘子喽。”
心理素质也挺好。
像赵小禾说的那样，她确实在服务行业做得算拔尖儿的，乔灼又问了几个工作相关的问题，她回答得也很得体，当场就跟她定下入职的事。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提前跟您打个招呼，”临走时，赵小禾犹豫着看向乔灼，下意识搓着下衣摆的雪纺料子，“我还有个八岁的女儿，还没找到学校，平常能带她来店里呆着吗，她很乖的，不捣乱，很安静，绝不会打扰到我工作。”
她跟女儿是逃出来的，母女俩相依为命。
赵小禾原本计划着在北京赚够钱回老家盖房子，为的也是给女儿创造好的生活条件，可她不争气的丈夫冒着被罚款的风险非要让她生儿子。
她很清楚，但凡生了儿子，女儿就一定会被忽视，拼了命也要将女儿带出来，她把这些年的积蓄都给了丈夫，只要女儿的抚养权，对方没松口，就这么拖着。
赵小禾只能再回北京，至少这还能赚到钱。
这次回来，身边带着女儿，工作难找到合适的，她刚才本想隐瞒，等入职后把孩子带来被发现了再说。
也正是因为她的诚实，乔灼对她又多生出几分好感：“不影响工作就行，我可不想听到客户投诉。”
正赶上下班点，门外车水马龙，北京秋日的暖阳带着落叶的气息铺陈在万家总店内浅色的桌椅上，周围刚好有同事签下一单，有人欢呼着让她请客。
环顾着即将奋斗的战场，赵小禾有某刻觉得，可以为这个老板拼命。
＊
事实证明，乔灼选人的眼光没有错，赵小禾入职不到一星期，就签下一个租赁单。
可赵小禾是个视女儿如命的人，女儿上学的事情没有着落，她就很难全身心扑到工作上。
这天乔灼来到玫瑰园别墅区看望柳若檀，想顺便向她打听有没有适合赵小禾女儿这种外来务工人员孩子就读的学校。
柳若檀退休后为数不多的爱好就是打麻将，麻友中就有重点中学退休的特级教师，还真叫她问对了人。
“要不你跟我学学打麻将吧，在商场上，牌桌也是战场啊。”柳若檀抱出她最近收的一套象牙麻将给乔灼看，体谅乔灼创业辛苦，私下传授些人情世故往来的门道，两人又拉着手说了些体己话。
“奶奶，小叔叔帮我买的，你看是不是很可爱。”说话间，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大眼睛小姑娘飞奔进柳若檀怀里，把手里的米妮玩偶递给她看。
看见乔灼，柳铖先是一怔，继而心里有些窃喜，继而又因这种窃喜感到羞愧，明明在心里发誓要远离这个人。
这段时间她工作忙，每天不着家，有时候陈煊会去柳铖家里蹭饭，他故意做多让陈煊拿回去，得到的反馈是，这人一口没吃过。
柳铖很是鄙夷自己这种犯贱的行为，却上瘾似的戒不掉。
他这边晴了又阴阴了又晴乔灼自是没注意到，注意力全在眼前的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就是谢钖的孩子，随母姓叫苏莫，孩子母亲苏岚心通情达理，同意孩子休假的时候来看奶奶爷爷。
谢平安一直对孩子随母姓的事情耿耿于怀，觉得既然是他儿子的孩子，就跟应该认祖归宗跟他姓谢，几次跟苏岚心或委婉或直白地提过这事，都被苏岚心婉拒。
这次苏岚心来接女儿回去的时候，谢平安又旧事重提，表示只要苏莫改姓谢，他愿意将公司部分股份在孩子成年后转移到她名下，连协议都请律师拟好。
苏家是江浙那边有名茶商，虽然不如平安实业家大业大，也不愿把孩子当作谋求利益的筹码。
在苏岚心看来，谢平安的要求太过无理，尊敬他是长辈，还是不卑不亢地回道：“那就等莫莫成年后自己做选择吧，省得怪我这个妈耽误她前程。”
原本热闹的家宴不欢而散，苏岚心没留下吃饭，冷着脸拉着孩子离开。乔灼带上苏莫忘拿的小书包追出去送她。
这两人的关系原本应该很微妙，可在真正见到苏岚心和苏莫，乔灼对这对母女恨不起来。可笑的是谢钖，他上赶着对人家负责，人家对他避之不及。
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苏岚心已经和谢钖分手，年少时的情意太美好也太脆弱，她早就不爱他了，意外被他知道苏莫的存在，她只怕他会抢走孩子的抚养权，甚至打算带孩子跑到国外去。
见到乔灼，苏岚心对她莫名有愧，谢钖一直在这两个女人之间犹豫徘徊，她们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听说乔灼在创业，苏岚心跟她讨要名片：“我周围有些朋友打算来北京这边买房，我帮你留意着，介绍成生意，记得给我包红包啊。”
＊
“你不给我生孩子，有的是人给我生！”谢平安将他那些宝贝渔具抱在胸前缩在沙发一角，忽然想起刚买的名贵鱼竿忘记拿，又蹑手蹑脚去柳若檀身边拿鱼竿。
柳若檀睨了他一眼，冷笑道：“还当自己是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呢，我看你是手痒，实在手痒，就去给我的花施施肥。”说着，目光移向他左手的断指处。
谢平安噤若寒蝉，又缩回沙发里。
家里柳铖地位最低，掌勺做了一桌子菜没人动筷子，他气得又添碗饭，乔灼在他对面坐下，优雅地吃着面前的红烧鱼，大概是觉得刺多，吃了两口便放下。
桌上玻璃圆盘转动，盛满鱼肉的碗转到乔灼面前，被剔除刺的。乔灼抬头看柳铖，他埋头扒饭，嘟囔了句：“没人吃我拿去喂猫。”
碗里的鱼肉被消灭干净，柳铖不住控制上扬的嘴角，头都不敢抬，怕脸上的表情实在藏不住。
那厢柳若檀和谢平安吵完，两人不约而同将火力往柳铖这边转移。
“我打听过了，这周末秦家姑娘休息，小铖，你是男孩子，主动点，约人家出去逛逛。”柳若檀道。
不用说又是相亲局，自从回国，柳若檀和谢平安各自发动身边人脉，只要是适婚姑娘都帮他约了个遍，哪怕他一次没去过，还是乐此不疲。
这让柳铖觉得自己像被拉去配种的公狗，内心十分抗拒。
想起什么，柳若檀从随身带着的珍珠手包里掏出张相片，拉着乔灼帮忙参谋参谋。
照片上的姑娘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鹅蛋脸蛋，两手各拿一个小红旗站在天安门广场上，笑容灿烂，算不上一眼惊艳的漂亮，是越看越舒服的长相。
“秦家的小女儿吧，听说是北师大的高材生，毕业就留校了，跟柳铖是挺般配的。”乔灼顺着柳若檀的话说。
对面扒饭的手停下，不用看都能感受到投来的寒冰似的眼神。
“你确定我跟她般配？”柳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乔灼看看手里的照片，又看看柳铖，确定道：“般配。”
“好啊，我去，我去跟她相亲。”
说完，柳橙把剩下的半条红烧鱼全倒进塑料袋，转头就拎着去小区里找野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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