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迪的叫声唤醒了甄真的沉思。“怎么?”甄真回过神,见阿迪的手指正在她眼前晃。“你是想到什么了吗?”阿迪奇怪地问。甄真摇头:“没有,你有法子吗?”“我想到一个,你要不要听听?”阿迪突然变得很兴奋。甄真看着阿迪的眼神亮闪闪的,嘴巴抿着笑,她很好奇阿迪能想出什么点子来,自己虽然算不上聪明,但在阿迪面前,多少还是成熟一些。这阿迪,小孩子心性,做事也总是不过大脑。甄真刚想说,这可不是过家家的事,搞不好会送命的。
甄真气喘吁吁地跑回洗浴中心,门口迎宾奇怪地问:“哎?你这是去哪了?”
“姨妈来了,去买卫生巾。”甄真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一口气跑上楼钻进员工休息室,快速将手机藏进自己的更衣柜。
阿迪悄无声息地跟了进来,凑近甄真:“怎么样?”
“拍到了。”甄真用口型说着,比画着告诉阿迪,下班去咖啡厅见,然后换好衣服,缓和下呼吸,神色如常地站到了自己的工作位上。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两人又是一前一后地走出洗浴,拐向咖啡厅。
刚找个角落坐定,阿迪就迫不及待地问:“快给我看看你拍的。”
甄真掏出手机,调出一张图片,转向递给阿迪。
只见图片被一辆黑色汽车占据,猛地一看,除了汽车什么都没有,甄真示意阿迪将图片放大。阿迪两个手指在屏幕上反复拉伸两下后,她透过车窗,看到了两个人影,一男一女,虽是背影,却也能看出是谁。
她抬起头瞪大眼睛望向甄真,眼神露出一副不可思议。
甄真用力地点了两下头,小声说:“这男人是力哥没错,他把小梦带到这来了。”
“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有第二个地点。”阿迪咬着嘴唇,脸色变得很难看:“这样的话,很多事我就明白了,怪不得好多姐妹做得好好的突然就离开了,她们走了以后,我再也没见过,楚楚是唯一一个走了又回来找我的,其他人就像消失了一样,但楚楚也……”
“其实我也一直在奇怪,你还记得小梦说她是自愿回来的,可力哥如果真的做这种见不得光的生意,怎么会任由女孩来去自如。他真有那么好的话,你的姐姐又怎么会出事?”甄真似乎一下子就想通了。
阿迪恍然大悟一般:“你是说,小梦说假话了? ”
“也许只是有些事不想告诉我们而已。”甄真拿回手机,盯着上面的照片,继续说道:“只是现在还不知道,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女孩会被送到这里来,也许是犯了错,也许是想离开,也许,是被淘汰,但不管怎样,这家迪厅,可能是服务部女孩们的下一个去处……”
两人相对而视,同时沉默了下来,这个发现实在太过沉重。甄真也没有想到,洗浴中心背后暗藏的秘密,越挖越心惊。刚刚点的咖啡被端了上来,两个人谁都没心思喝。
这段时间,甄真和阿迪一直在找机会捕捉服务部的蛛丝马迹,但除了小梦,其他人具体都有谁,她们并不知道。洗浴会经常来一些女孩,轻车熟路地拐进疗养区,甄真怀疑过她们都是,但那边阿迪和甄真都没有权限过去,所以她们几乎很难接近,更不用说留下证据。
正苦恼着没有好办法时,小梦又悄悄地找到了阿迪。
据阿迪说,那天的小梦情绪不高,她说她不想做了。
小梦轻轻撸起袖子,阿迪看到袖口里有几道青紫的伤痕,大惊:“怎么弄的?”
“别提了,昨天遇到个变态,谁知道斯斯文文的外表,发起疯来把人往死里弄。我昨晚上真是吓怕了,力哥说这个是大客户,让我好好服务,也没说这人有这种癖好啊!”小梦提起昨晚的经历,似乎还心有余悸。
“那你怎么办?跟力哥说了吗?”
“说了,他不同意,多给了我一笔钱,说是辛苦费,呵,我差点死在那,我以为我活不到今天了,最后就值这点钱?”
阿迪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是劝慰:“他之前放你走过一次,你再好好跟他说说,说不定就同意了,离开这,先回家休息一段时间,以后不要做这行了。”
小梦没说话,阿迪觉得她应该是听进去了。
可只过了一天,小梦又找到了阿迪,比起昨天,整个人更加慌里慌张。
“阿迪,如果有一天你在洗浴看不到我了,想办法去城中村边上的那家迪厅,那有问题,如果找到我时我还活着,拜托你们一定想办法救我。求你们了”
甄真听糊涂了,问阿迪:“她遇到什么事了?怎么就要死要活的。”
阿迪摇着头,也是一脸疑惑:“小梦只说,她撞破了他们的秘密,让我知道越少越好,其他什么都没说,然后似乎是在躲避谁,又慌里慌张地走了。”阿迪就连忙找甄真拿主意来了。
甄真沉吟了片刻,决定亲自去盯一盯,她安慰阿迪:“这事交给我吧,我住的地方离那家迪厅很近,这样,我去找丁经理请两天假,先盯两天看看。”
那家迪厅甄真去过,当时注意力都在自己那件事身上,没太注意周围有没有异常。她计划迪厅白天关门时,在马路对面的角落盯梢,晚上开门营业后,就混进去打探。
没想到一切都很顺利,第二天,就被她发现了小梦的踪迹。
原本这天上午,警察的突然造访让她有些忐忑,但警察走后,她还是强迫自己振作起来,悄悄去了迪厅对面,一直盯到傍晚,一辆黑车出现,这辆车甄真在洗浴中心外面见过,所以她一下子来了精神,偷偷拍下了这张照片。
还是阿迪打破了沉默:“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然,报警?”
阿迪和甄真在一起的时候,向来都是甄真拿主意,阿迪此刻依然是六神无主地望着甄真。
甄真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听到报警两个字,条件反射地说了句:“不行。”
说完后,恍然发现阿迪正奇怪地望着她,她连忙解释:“报警会打草惊蛇的,我们只有这一张照片,我们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放到警察那里,其实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也救不出小梦。”
见阿迪似乎认同了她的说法,甄真暗地松口气。
报警肯定是不行的,本来警察对她就始终有所怀疑,一旦报警,她更是无法解释自己现在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会拍到这张照片,很容易全盘皆输。
可眼下……
甄真这时才忽然发现,眼下事情的走向,似乎越来越偏离她的预期……
***
她甄真,拿的并不是高智商犯罪的剧本。
她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水平,文化不多,自小到大就没干过什么高智商的事,更不是天生的杀手。否则段亮军死后,她就不会跑到迪厅去做幼稚的不在场证明。
到深州来想要做的一切,是计谋,也是冲动。冲动曾经随着艾国维的出现而消散,又因艾国维的背叛而重启。
直到现在,她依然认为是老天在帮她,段亮军和艾国维两个人本不在她的计划里,结果,一个没有查到她的身上,另一个有人替她扫清了障碍。每每想起这些事,她都不知道该说自己是运气好还是不好。
活了这么多年,每次有人因她而死,归根结底,都只不过是为了好好活下去。
这期间,她曾退缩过好几次。
段亮军掉进了大海,她慌得想要跑路,要不是那名醉汉提醒她哪里都是危险,她可能早就离开深州了。
艾国维截住她、威胁她,她也想过跑掉,躲得远远地,可吴倩的出现,却无形中帮了她一把。于是她重新恢复了自由。
只是,进入阳光洗浴之前,她还是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她以为做洗浴的员工,就会有很多机会接近王力两口子,然而遇到阿迪,却意外捕捉到了更多的信息。
阿迪希望甄真帮她找姐姐的下落,甄真欣然接受,她觉得这样可以加重她谈条件的筹码,顺便帮帮这个令人同情的姑娘。
可到现在,她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事情越查越多,王力的底牌,远远比甄真想象的更恐怖,这样的一个人,不是头脑简单只会赌钱的段亮军,也不是滥毒滥情的艾国维,王力的力量,或许是甄真和阿迪两个人加起来都无法对抗的。
她该怎么办?从小到大,她遇到的恶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可现在她遇到的恶,却是沉入黑暗里的,甄真承认,她的头脑,远未达到可以跟他们斗智斗勇的地步,她可能帮不了阿迪找到姐姐了,也救不出来小梦,她甚至连现在去和他们做交易都有些迟疑,就凭她一个外乡人,拿着一张照片谈条件,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杀人灭口?
那,就这么算了吗?
甄真心不在焉地搅动着咖啡勺,还是觉得不甘心。到底还要不要谈?
“甄真,甄真?”
阿迪的叫声唤醒了甄真的沉思。
“怎么?”甄真回过神,见阿迪的手指正在她眼前晃。
“你是想到什么了吗?”阿迪奇怪地问。
甄真摇头:“没有,你有法子吗?”
“我想到一个,你要不要听听?”阿迪突然变得很兴奋。
甄真看着阿迪的眼神亮闪闪的,嘴巴抿着笑,她很好奇阿迪能想出什么点子来,自己虽然算不上聪明,但在阿迪面前,多少还是成熟一些。
这阿迪,小孩子心性,做事也总是不过大脑。 甄真刚想说,这可不是过家家的事,搞不好会送命的。
就听阿迪捧着腮帮子,笑呵呵望着她说:“要不,杀了他吧。”
手中的咖啡勺子跌落进咖啡杯中,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阿迪的眼神还是充满天真和无辜,刚刚说的话,仿佛在说一起喝杯咖啡这么简单。
甄真却全身汗毛直立,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的确该死,杀这种人不用偿命才最好,可是……”
她想说,可是,她并不是个杀人狂,杀人不是过家家,一着不慎,可能就会万劫不复!